她心慌意乱,意图解释清楚,但越着急,说出来的话也越乱七八糟,毫无逻辑。
陆旌从头至尾都耐心地听着,顾宜宁不知他信了几分,到最后,已是无话可说,只好干巴巴地闭了嘴。
又是一阵沉默。
她心有不安,想要去牵对方的手。
陆旌无声躲过,顾宜宁唇边的笑僵了一下,“符诚的手段,殿下定能一眼看穿,为何还是不信?”
陆旌不言不语,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不可查的审视。
宛若穿透时光,又看到了几年前的顾宜宁。
狩猎场上,娇声娇气的小姑娘明明怕极了凶猛野兽,仍是浑身颤抖着挡在了林笙身前,咽着口水对身后的人说:“你不要害怕,我的功夫是跟陆旌学的,定能斗得过这只豺狼。”
林笙脸色惨白,虚虚地劝着:“五小姐莫要逞强。”
二人面前的那匹孤狼蓄势待发,眼瞳中散发着危险的光芒。
他坐在树荫间,冷眼看着树下的阵仗。
小姑娘手中拿着树枝,防备地盯着身前的狼,那匹狼忽而往左走两步,忽而又向右移,如此飘忽不定,把她吓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再这样下去,日后得吓出两场病来。
陆旌实在看不过眼,从挂在树梢上的箭筒里抽取一支,顺势朝孤狼的方向投过去。
一箭封喉。
惹得小姑娘立刻抬头看过来。
高度防备的心神终于松开,那日顾宜宁跟在他身后,哭了一路。
哭不够似的,他本就烦乱,听着细小呜咽的抽泣声,更加不耐。
却又对她凶不得。
只好加快步伐,疾步往更林子深处走,走了一会儿后,身后哭泣声没了。
他心中气血翻涌,又折回去寻人,见她坐在树下,一个人抱着膝盖生闷气。
听见他脚步后,头埋地更深,闷声道:“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小姑娘确实能干得出来这种事,帮别的男人挡危险,又躲在他怀里哭。
对别人和颜悦色,跟他肆无忌惮地耍脾气。
这些事,她向来得心应手。
只是没想到,几年后的现在,又有了第二个林笙。
他骑马穿过城门口,一眼便看到了符诚手中那把刃口锋利的匕首。
以及匕首下,从容不迫地挡在别人面前的顾宜宁。
那副画面刺地他眼眶生疼,直到现在额角还一阵一阵地跳。
顾宜宁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陆旌开口,“若殿下不信,大可问问流月。”
陆旌肃着脸,语气淡漠,“符诚手段拙劣,你为何还能轻而易举地被诱入圈套?”
她愕然一瞬,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陆旌果然如符诚所说,对她并无信任。
而在他不信任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无从辩解。
“他不选别人,专选颜慕谦?”陆旌沉吟道:“你本可以不必理会。”
顾宜宁慌道:“如果符诚拿别人的命威胁,我也会下马车的,颜慕谦只是凑巧而已。”
她话刚落下。
街对面便响起一阵马蹄声。
马背上坐着陆卓,他翻身跃下,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颜慕谦,迅速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见还有气,面容缓和下来。
顾宜宁见状灵光一闪,“是陆卓,陆卓告诉过我,颜慕谦未来是国之栋才,我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帮他。”
“你前几日才掀了他的卦摊。”
陆旌看过来的目光近乎冷漠,眼底压着几分淡淡的讥讽,“王妃口中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这是头一回,顾宜宁从他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厌烦。
不是不耐,也不是严肃,而是厌烦。
她愣住,心头委屈泛起,识趣地抿紧了唇。
陆旌转过身,淡道:“等什么时候找好借口了,再说给本王听。”
男人走远以后,顾宜宁才后知后觉地提起裙角去追。
她一脚下去,踏在了碎掉的轮椅上,当即便扑倒在地,尖利的木条从脚踝划过,鲜血直流,不一会儿就染红了裙角。
疼地她闷哼一声,眼泪顷刻间落下,模糊住了视线。
朦胧中,陆旌的背影隐隐可见,高高在上,漠然沉肃,他步伐只停了一瞬,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