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敏之这么多年来胡作非为、却又顺风顺水地活到现在,除了他是武后娘家最后的男丁之外,还有个魏国夫人贺兰氏在圣上面前撑着的缘故。以此人品性来看,估计没少在圣上面前给谢云下眼药,而谢云又偏偏投鼠忌器,无法彻底将他置于死地。
但若是……这只老鼠自己找死,那就简单多了。
更何况河东裴家是东宫最有力的支持者之一,几乎人人都知道裴大小姐是未来内定的太子妃。若是她在行宫中出了事,若是东宫断了条臂膀……
从骨髓里窜起的寒意浸透四肢百骸,让单超紧咬的牙根都觉出发冷。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愿意对权势财富汲汲钻营的”——但那钻营竟要用这么卑劣甚至是肮脏的手段,要用另外一个天真无辜的小女孩子作偿?
那样的权势财富,得来也能心安?不觉得心寒?
单超开了口,尾音沙哑不稳,一字一顿地对谢云道:“你放开我。”
第32章 销兵人
谢云没答话也没松手,整张脸似乎都隐没在黑暗中,唯有眼梢闪烁着一点微微的寒光,像冰碴锋利的棱角。
单超动了动肩膀, 没挣脱, 谢云的手似乎已经僵了。他再上前半步,就硬生生地从那只手的桎梏中脱离了出来, 向前走了两步再回过头,开口想说什么, 但胸膛起伏了好几下,只有那口热辣酸楚的气活生生憋在胸腔里,吞又吞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那只是个小姑娘……”
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露出太多失望, 但语调的嘶哑已经泄露了真实的情绪。
哪怕谢云能解释一句也好, 哪怕只给个苍白虚假的借口也好。
但谢云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动,只默不作声地杵在那里。
单超终于重重地闭上了眼睛。这时又是远远一声闷响传来, 虽然轻微却像是个尖锐的小钩子,深深扎进单超心里活活钩出了一丝血肉——他摇头深吸了口气,再不敢犹豫,转身向远处的下人房飞扑而去!
在他身后,谢云缓缓将手伸到腰后,铿锵一声拔出了太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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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超这一纵堪称兔起鹘落,转瞬就来到下人房门口,砰一脚狠狠踹开房门。里面悉悉索索的动静戛然而止,紧接着贺兰敏之惊慌的声音响起:“什么人?!”
裴子柳再忍不住哭喊起来:“救命,救命!”
单超大步走进屋子,伸手掀起贺兰敏之,不由分说照脸一拳!
单超震怒中的那一拳其实都留了余地,否则能当场把贺兰敏之的脑浆从耳朵里打飞出来。但贺兰敏之是个富家公子,根本挨不住,当场稀里哗啦摔倒在地,只觉眼前发黑耳边轰鸣,待回过神来只觉得满嘴腥甜,当下吐出了半颗牙。
“谁敢……是你?!”
单超转身拉起裴子柳,只见小姑娘已哭得鬓散钗乱,惊恐中分不清人,只知道伸手乱打尖叫。单超瞥见她身上倒还勉强剩着小衣,因为惊怒而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顺手扯下自己的外衣把她包住,喝道:“别怕!别哭了,是我!”
裴子柳全身发抖,透过泪眼勉强看清了来人,登时“哇!”地一声扑过去:“救救……救我,单大哥,救我!……”
“没事了,别怕,”单超胡乱安慰几句,伸手拉起裴子柳想带她走。但惊恐至极的小姑娘哪里站得住,仓促中单超只得一手抱起她,然后转身看见贺兰敏之满眼赤红从地上爬起来,登时一股怒火撞上喉咙,眼角余光瞥见床榻边的圆桌上似乎有个茶壶,便伸手拿住了,掌心用力一握。
单超何等掌力,只听嚓地一声,壶身竟然在他掌心整整齐齐断成了两半。单超随手扔了一半,捏住另一半露出尖锐的断口,径直走向贺兰敏之。
“你想干什么?”贺兰敏之好不容易扶着墙才站稳身体,恼羞成怒道:“姓谢的没告诉你我到底是谁?”
单超照脸一拳,骨肉相触发出令人胆寒的脆响,贺兰敏之再次被揍得摔了出去!
裴子柳吓得大叫,拼命挣扎。单超抱稳小姑娘,一边安慰她,一边抬脚重重踩住贺兰敏之的肚子,虽然面上冷静,但心里却有股左冲右突的邪火找不到出口宣泄,逼得他几欲发狂。
——他也不知道这邪火从何而来,因为小姑娘的惨状?贺兰敏之的兽行?
还是因为另外一种更深沉的失望和——迁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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