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湘闷声对郭友长道:“我和棠东家签过契约,我是不会离开美人妆的。”
“这个你放心,只要向师傅有心离开美人妆,毁约的赔偿金全包在我身上。”郭友长财大气粗地承诺道。
向小湘摇头道:“做人要守信,我向小湘要是应了你,跟墙头草有什么两样?”
向小湘平日里不通世情,在这事上却如此有担当有骨气。
小梅看向小湘的眼神登时都有了几分敬佩。
郭友长没想到向小湘还挺执拗的,好言劝道:“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良禽还都择木而栖。再说,咱们也不是鬼鬼祟祟地走,而是给了赔偿金,清清白白走的,合情又合理呀。”
“郭老板现在觉得合情合理,要是我去了你宝记,又有人来劝我良禽择木而栖,郭老板到时还觉合情合理?”
郭友长被向小湘这么一呛,咽了咽口水道:“郭某是真心诚意来请向师傅的,向师傅竟一时间难以下决定,那郭某改日再来。”
“这些郭老板也拿回去。”向小湘指了指桌子上的礼品道。
在一旁看了好一会戏的小梅,此时终于吱声了。
她笑着对郭友长道:“郭老板,我哥哥向来就是这样的性子,也不太会说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岂会呢!向师傅是个实诚人,郭某一向都很欣赏敢做敢言的人。”
郭友长临走前还不忘给向小湘戴一顶高帽。
小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嘴,对向小湘道:“向大哥,你是真的不想去宝记,还是碍于我在这里,不好立马就答应了?”
向小湘听到小梅这么说,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郑重其事道:“我要是有那样的想法,让我天诛地灭。”
他不是看郭友长不顺眼,也不是觉得郭友长提的条件不够好,而是槿婳是第一个赏识他的人,也是第一个完完全全相信他的才能的人。
没有槿婳,或许他一辈子都只是住在西坊角落里的小小手艺人,不会像今天这样扬眉吐气,也没有机会住到这么大的宅子里。
他要是因为有了些成就,就攀高枝,毁约离开美人妆,那他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
小梅见他急了,笑道:“我知道,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
小梅摸了摸垂在胸前的辫子,又羞涩道:“向大哥讲诚信有骨气,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小梅喜欢。”
“你说你……”向小湘心里一动。
小梅红着脸,抓着辫子走了。
*
“看来郭友长是打定了主意要和我们过不去。幸而向师傅的心是向着我们的,不然那可麻烦了。”
回到美人妆后,小梅第一时间向槿婳说了郭友长亲自上门找向小湘的事。
槿婳听后,着实出了一把冷汗。
这种时候,向小湘若带着玉容膏的秘方离开美人妆,投身宝记,那美人妆很可能会面临破产。
“对了,你刚才说,郭友长临走前说他还会再找向师傅的?”槿婳道。
“是,他是这样说,不过向大哥是不会答应他的,少奶奶,你应该相信向大哥。”小梅肯定地道。
槿婳看了看小梅,别有意味地笑了笑:“一口一个向大哥的,叫得这么亲热。”
“少奶奶,你别取笑人家了。”小梅又脸红了。
“傻丫头,有些事是瞒不住的。”
“不……我和向……向师傅没什么的。”
“你紧张什么,我又没说你和他有什么不好的。”槿婳握住小梅的手,推心置腹地说,“你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我早拿你当妹妹了。你如今也大了,我这年来常寻思要给你找个好人家。”
小梅的脸一下子红了:“小梅不嫁人,小梅一直伺候少奶奶。”
“就算你有这个心,我也不能让你这么做。其实,我也早瞧出向师傅他中意你。”
“少奶奶怎瞧出来的?”小梅脱口问道,话一出口,脸上又发起了臊。
槿婳笑道:“他那么不爱说话的人,常找你说话,还动不动就往你这边瞧,我又不是瞎子。只是……向师傅他年长了你许多,你不嫌他老吗?”
“他不老,至少看起来也没那么老。”小梅低头道。
看情况,小梅确实是很中意他。
槿婳欢喜地道:“你们一个有情一个有意,竟如此,我便给你们做这个大媒。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给你置办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嫁给向师傅的。”
她撮合小梅嫁给向小湘,一是想成全他们,二是想借小梅笼络向小湘。虽然向小湘今天是没有答应郭友长,但郭友长若软磨硬泡的,向小湘不一定就能坚持到底。
她不能让郭友长得逞。
小梅听到槿婳这么说,又是欢喜又是害羞,低着头道:“一切但凭少奶奶做主。”
*
十二月底,在槿婳的安排下,小梅便嫁给了向小湘。
槿婳照嫁女的规格给小梅准备了两大箱子嫁妆,另送了“妆匣、闷户橱、子孙宝桶”等六大件。
出嫁那一日,锣鼓喧天,大红花轿,极是风光热闹。
小梅坐在花轿里,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一般。
她不过是穷苦人家出身,先是被卖进穆家做丫鬟。穆家败落后,又去了张家,这期间受了多少白眼打骂,哪敢想自己也会有这么风光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