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来时,发现穆子训还躺在她身边,霎时觉得很不寻常。
这段日子,他为了读书,可是每天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
槿婳以为穆子训是昨晚读书读太晚,睡过头了,推了推他的身子想唤他起来读书。
可推了好几下,穆子训都没有反应。
“相公,起来读书啦!”
槿婳下意识地拍了下他的脸,发现他的脸烫得吓人。
“相公,你怎么了?相公,你醒醒……”
在槿婳的又推又喊下,穆子训终于睁开了眼,虚弱地看着槿婳道:“娘子,别推,我难受,喘不过气来。”
“你发烧了你知不知道!”槿婳心急地下了床,给他倒了碗热水。
穆子训两手无力,竟是连碗都端不住了。槿婳见状,更是心慌,端着碗喂他喝下水后,强装镇定道,“相公,你先休息,我去给你找大夫。”
穆子训含糊地应着。
槿婳穿上衣服出了屋子,小梅正在天井里漱口,看见槿婳神色有些紧张,用力地把漱口水吐到了地上道:“少奶奶早,出什么事了?”
“子训他发烧了,你快到外边去请个大夫过来。”
“好,我这就去。”小梅应着,一刻也不停留地穿上布鞋出去了。
姚氏在屋里听到槿婳喊小梅请大夫,心里着实“咯噔”了一下。
一大早的,要是寻常的头疼脑热,槿婳不至于会这么匆忙地唤小梅去请大夫,那子训一定是病得不轻了。
她把头发挽成了个髻,穿了件深蓝的长袖卦衣,直走向儿子儿媳的屋里道:“训儿怎么了?”
“娘,子训他发烧了,人都有些迷糊了。”槿婳道。
在她心里,穆子训身子一向很好,她嫁给他这么多年,除了偶尔吃错东西闹闹肚子,他就没生过别的病。
像这样发着高热,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情景,还是头一遭,莫说她吓坏了,姚氏也吓坏了。
她的训儿可是穆家的独苗呀!
“都怨我,前日他一身湿回来后,我都听见他咳嗦了,却没有给他熬姜汤喝,他一定是救齐盛时受了寒,才烧起来的。”槿婳自责地道。
“这怎么能怨你呢!训儿这么大的人了,自己还不知道要保重自己嘛!”姚氏走上前来摸了摸穆子训的额头,见烫得厉害,心里也很是不安,可见槿婳都要哭了,不好再说些不吉利的话吓她,温声道,“你别担心,训儿的身子一向很好,等大夫来了,吃了药,这烧一定很快就退的。”
“嗯……”槿婳忍着泪点了点头。
小梅的脚程倒快,半个时辰后,便把大夫请到家里来了。
大夫诊了脉,问了缘由,道是穆子训近来劳累又兼寒邪入肺,才致病势有些凶急,此番好后,也得吃药好生调养,才不致落下病根。
槿婳听到大夫说穆子训“近日劳累”,想是读书读出来的,直后悔自己只想着他勤奋苦读是好事,从没劝他好生休息,愈发觉得自己这个娘子做得不称职。
大夫给穆子训扎了两针,开了药方。
槿婳付了诊费,又让小梅拿着药方去抓药。到了日晒三竿时,那药才熬好了。
槿婳端了药喂穆子训,穆子训全身发烫,两颊通红,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好像连人都认不出了,灌了老半天只喝下了半碗药。
姚氏见他连药都喝得那般辛苦,眼泪蓦然滚落。
槿婳发觉之前比她镇定的婆婆如今急了起来,反而没有那么慌了。
一个家里出了事,若人人都乱了阵脚,情况只会更糟。
槿婳喂完穆子训后,扶着他躺下,拿了块冷帕子敷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时,张夫人带着学谨还有阿来一块来了。
了解了情况后,张夫人皱眉不语。
张学谨拧紧了眉毛,叹着气道:“再过五天,就要科考了,训哥这时病了,万一……”
张学谨说到这,发现他娘在给他眨眼,不敢再往下说了。
姚氏和槿婳听到张学谨这么说,心里更痛:她们岂会不知道穆子训有多重视这次考试,他几乎是拿了命去读书。若赶不上这次考试,就得再等上一两年……
一两年不是等不起,但他付出了那么多精力和心血,就为了这么一场考试,最后却错过了,那种无奈与遗憾绝对是锥心的。
送走了张夫人几个后,槿婳和姚氏相顾只是默默叹息:如今,她们也不敢指望别的,只要穆子训能快些好起来,她们就觉万事大吉了。
大概到了午后,穆子训的烧终于退了。
他整个人清醒了许多,还喝得下稀粥。
大家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穆子训见槿婳几个都围着他看,有气无力地笑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们放心,我明儿一准好了。”
“相公,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呼吸时还难受吗?”槿婳道。
穆子训提起一口气,又慢慢地往外吐着:“好多了,娘子别担心了。”
“训儿,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娘给你做?”姚氏半弯着身子道。
“没有……”穆子训摇了下头,又道,“我想看书。”
这种时候还看什么书?
槿婳轻拍了下穆子训的肩膀道:“好了再看,不急的。”
穆子训望向了他的书桌和他桌面上的书道:“娘子,你替我把那本《论语》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