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县令道。
差役抖开麻袋,张开袋口,作兜头套人的架势,往裴花朝走去。
裴花朝倒退一步,“且慢。”
县令问道:“可有遗言交代?”
“明府,草民罪不致死。”
“嗐,蠢材。”县令摇头,“是生是死,上头说了算,有你一介百姓置喙余地?”他叹气,“看在你行善救人份上,本官帮你一把——先打昏你,让你去时少些苦楚。”
他挥手,示意一名差役举棒逼向裴花朝。
裴花朝再往后退,院内差役一个个上前,预备围住制伏她就范。
裴花朝忙道:“明府,草民有大事禀告。”
“哎,你别拖延工夫。没用,大王既然下旨,你活不过今晚。”
“明府,其实我是……”裴花朝说着,不由慢下话声。
她一但招认身分,便要教人送回王府,此后除非东阳擎海厌弃,否则自己这辈子休想逃了。可是便不提联姻问题,东阳擎海变了,草菅人命,滥用刑罚,她回到他身边有意思吗?
“刀下留人!切勿动刑!”外头传来大喊,脚步声由衙门大门、仪门,一重重院子响进来。
一个大汉一阵风似冲进大堂院子,身着王府军官服色。他高喊:“大王有旨。”
众人呼喇喇跪了一地,那军官问道:“烧燬天灯者何在?”
裴花朝应声。
军官问道:“姓甚名谁?”
“草民衣六郎。”
军官
ㄨinyzw.com清清喉咙,道:“大王口谕,衣六郎烧燬天灯,本该治罪,念在人命关天,救人要紧,不揍了。免除衣六郎罪责,释放回家。”
裴花朝怔怔跪在地上,欢慰溢上嘴角,微扬起弧。
东阳擎海没变,他信守了承诺。
羲王府中,善法寺住持拜见东阳擎海,得知他无意治人于罪,对此赞不绝口。他道是燬灯者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裴花朝身为天灯这救人关键存在于湖畔的因由,连带受益功德匪浅。
住持又道:“大王大度体谅燬灯者,如此胸襟器量,乃天下苍生之福。”
其实不干器量的事,东阳擎海牢记自己应承裴花朝,要赏罚公道,因此他问明燬灯前因后果,度量天理人情,不得不咬牙强抑私怨。在他听闻住持宽解前,想到燬灯者压根儿满肚子恶念怨气,千盼万盼那杀千刀的混帐吃饭噎呕,走路跌跤。
住持告辞后,东阳擎海回到书房批奏章。
夜深人静,他理完最后一道奏章,一抬眼,目光触及案上天青莲花茶碗。
不期然,裴花朝那日音容又到眼前来,她说律法是万民、尤其无权无势小民的最后保护,因此徇私口子开不得。
他伸掌轻轻摩挲茶碗,像抚触曾经停留在那碗沿上的、他心爱女子的温软唇瓣。
“花儿,我答应你。”他柔声道:“我答应你。”
裴花朝获释翌日,善法寺那名溺水香客找上门来,送上许多财礼,感谢裴花朝冒险救人义举。裴花朝只留下些小微物,退回其他贵重礼品,不过到底招了贼人的眼。一日她和孟胜男带毛妪看病家去,屋内遭人翻箱倒柜,一室狼藉。
裴花朝心中咯登一声,奔到角落墙角。墙上空了一格,缺口大小与地上躺着的一块砖头相符,砖头旁摊着一条手帕。
她拾起手帕,底下并无物事;她往墙上缺角洞里探看,里头亦空空如也。
她呆在原地,久久不动。
孟胜男见不对劲,过来相唤:“六郎,你丢了物事?”
裴花朝强自镇定,到底忍不住眼眶微红,“我的鸳鸯腕钏……”
隔日,羲王府里,东阳擎海双眸亮得骇人,目不转睛盯着吉吉手中托盘。
紫檀螺钿托盘上,搁了一对鎏金鸳鸯腕钏。
松涛县县令道:“船难后,大王向沿海地方质库与金银铺密发通告,留心有无裴娘子随身首饰。今日有人上质库典当,掌柜认出……”
东阳擎海打岔,“何人典当腕钏?”
“启禀大王,是个惯窃,他受追捕逃跑,撞上马车死了……”县令在东阳擎海剜人目光中缩了缩肩膀,“如今满县城不良人都在追查那惯窃生前行踪,盼望顺藤摸瓜,找到腕钏原主。”
东阳擎海取过鸳鸯腕钏牢牢握在手中,向身旁禁军头子道:“搜,整座城翻过来,挖地三尺给我搜!”
--
Πpo18.com八九: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