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村人因想起旧事,笑道:“当时六郎赶在那阵子来到咱们村里,小身板似女子,老关在屋里,出门定规戴斗笠,大伙儿一度疑心他便是那小妾。”
其他人笑了笑,话头又转回东阳擎海身上。
“……听说这一年再无议亲,也不纳其他女人……”
“难不成要打光棍?”
众人闲话断续飘进衣六郎耳内,他脚下步伐不曾紊乱,抬首前行。
会过去的,他忖道,情人热突突地乍然死了,还可以说死在自己手里,东阳擎海一时必然悔恨交加,可这些哀恸迟早会过去。当初为打天下送走情人,两者在他心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如今东阳擎海手上广土众民,不能无后人继承,终有一天他要收用佳丽,开枝散叶。天下可意美女如此多,总有几个能入他法眼,从此以往年复一年,当他叁妻四妾,子孙满堂,死于海里的情人终将在岁月中渺去身影。
纵然偶尔午夜梦回时浮现心头,回忆起她,还能像目睹初雪那般,对纯洁纤细的雪花轻徐飘落人间,心中柔情无限,惆怅不已,然而想不起时,她便不过是他迈向权位途中,所经地面上的一粒微尘,和路上所有构成并托稳他野心的其他尘土并无差别。
衣六郎把头一甩,将杂念甩出脑海,在乡间小径兜兜转转,穿河过路回到居处。
他家近海,几间小小茅舍有些年头,屋顶拉了牵牛花遮盖,以便万全地防范雨露。
屋旁辟了几块菜圃,一个老妪和二十出头的姑娘正坐在屋前修捕鱼网。
“毛妪,阿姐。”衣六郎唤道,走上前扶起毛妪,“毛妪,我来吧,你休息。”
毛妪扫视四下,见无外人,把他往屋子推,“你先洗把脸,透透气,老闷着不好。”
衣六郎却不过,打了桶水进入屋里,卸下斗笠,露出脸来。那张脸作病黄色,眉毛浓长下垂,眼睛浮肿,驼峰鼻,面颊微凹。
他小心撕下眉毛放在一边,掬水往脸上擦,几次掬水洗涤,盆中清水渐渐变灰浊,末了他拿过巾布一擦,面目大变。
巴掌大的小脸端丽清雅,眉目沉静,正是裴家六娘裴花朝。
————作者的话————
上章一出,不出所料,寨主被骂得狗血淋头
突然想到,情花册该不是全靠花儿在撑人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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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衣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