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情,便是隔着千山万水,也心有灵犀。六年过去了,你与我说这句话,更得渐渐体会。
明日,明日我们便得见了……
“母亲,母亲……”刘诩正入神,一个小男孩闯了进来。
“忻儿,多晚了,还不睡?”刘诩拉过他,低声嗔怪。
“明日我们要入城吗?”小皇子满脸兴奋,“早在京中听师傅们说,西北郡廊府重镇,繁华不亚于帝都。而且因着有不少异族生活在这里,风土民情更显独特呢。”
“嗯。正是这样。”刘诩揽过他,笑道,“西北六年间,从贫瘠之地走向昌盛,其中有很多可供你为政后借鉴之处。此回带你出来游历,可不只是玩这么简单。你须多看,多听,多想。”
“是。母亲。”小皇子闪着大眼睛,“明日咱们入城吧。”
“好。”刘诩笑。若不是她拦着,今日元忻就会冲进城去。可是天色已晚,她若提前进城,城里的布防压力可就更大了。她不豫云扬更辛苦,忍到明日吧。尽管她的急切不亚于小元忻。
她安置小元忻睡在自己床上。
忙完了,遣退随从。她仍无睡意。
窗外,天已经泛白。
东厢里,灯水依然未熄。那是云逸,也彻夜未眠吧。
此回微服,她打的是云逸西北探望云父的旗号。她带着小皇子,隐在探亲车队里,极是稳妥。
一路上,因着元忻头回出门,便走得慢了些,拖到年二十九,才到廊府。
刘诩看着东厢窗口透出的光,忽然心头一动。
她急切地推开窗,借着初明的微光,向那扇窗口望去。隔着窗,烛光轻摇,朦胧间,什么也看不分明。
可却有如此真切,而熟悉的感受袭上她的心头。是云扬,一定是云扬,他定是已经到了。
云扬在城内处理好所有事宜,赶到郦阳书苑,已经是天边泛白。
他从高处跃下来时,特意瞅了瞅正房。烛光不强,但仍有微光。她睡还是没睡?看看去?有了这个念头,云扬再管不住自己的脚,下意识向那边走了几步,忽然站下。他看到一个小男孩从廊子里径跑了进房去。
应该是皇长子,云扬在心里判断。他目视着房间合上,烛光挑暗。雪地里,云扬站了好久,亦知道此刻万不能进去了。
强压住心头的渴望,他还是先进了东厢。
☆、东厢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
愿有情人都懂得真爱,都拥有爱。
郦阳书苑,依山势,绵延数顷。
黎明未至,万籁俱寂。
云逸斜倚在床头,看了一夜的书。
天将明时,终于等来了要等的人。
闪身从外面进来的年轻人,宽袍展袖,一身布衣文士打扮。
进了门直接跪下,深叩在地,“大哥,扬儿来了。”低低的声音,压抑不住的情绪。
云逸几步过去,把人拉起来。面容虽然陌生,但那一双含泪的眸子,清澈,漂亮又和暖,不正是他弟云扬吗?
“扬儿。”云逸直接把人拉进怀里。
“大哥,是扬儿……”云扬的话,哽在喉咙里,他贪恋于兄长宽和温暖的拥抱中,又喜又愧,终泣不成声。
好一会儿,云逸把他从怀里拉出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着他的脸,心疼不已。
“大哥,您还好?家里还好?”玉环又为云逸添了一子一女,云扬还都未见过。
“你嫂嫂想你,此回带了不少东西,还有你侄儿写的几篇字画,说要请你品评。”提到家人,云逸弯起唇角,“两个小的,都没见过,正是淘气的时候,你嫂子且出不来门。”
“明年……回京来看看?”云逸提了句,看云扬神情。
云扬垂目滞了下,重重点头,“嗯。”
哎,云逸长长叹息,揽过云扬微缩紧的肩,用力摇了摇,“还当你真的狠了心。”六年了,这小子都能狠下心,从没回京来看一眼。
云扬愧疚难当,无言以对。
“父亲想你想得紧,去岁就到了廊府,却寻不见你。又不能直接去问,只得来书一直问我,扬儿在哪个州县……”说到这儿,云逸也红了眼睛,说不下去。
“……”云扬垂着头,泪又滚下来。
云父去岁便来了西北,坐馆最大的集书苑。每天都有许多人慕名投书,拜师,论学,回到府里,也有文友学生相候。而他,却一次也没敢去见。即使去馆里办公事,亦小心躲着父亲。
他易容化名,有信心站在众人面前,唯独不敢面对父亲。他是父亲一手带大,便是面目全非,父子心灵相犀,他也逃不出父亲的眼睛。
他怕一见,自己便再装不下去。亦怕化名成飞白的自己,无法向父亲解释其中原因。更惹父亲伤心。
“是扬儿不孝,这回大哥来西北了,就好了。”云扬泪象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从脸庞滑落。
“嗯。大哥到西北了,大哥带你回家去。”云逸心疼弟弟,揽住他。
云扬重重点头,带泪的眸子欣喜得眉眼弯弯,“还是有大哥最好。”他一句话出口就红了脸,多大的人了,还能这么撒娇。
云逸却压着声音笑起来,多大,也是他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