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汪护士这个时候刚好说完,友善地对池扬笑笑,出去了。
外公性子很急,“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做,趁早上人少。”
池扬没有异议,跟着他们去了一楼。
十月份的时候,池扬来看过一次病。
那个时候也做了不少检查,检查结果一出来,医生表情很严肃,对陆岚说:“他这个情况目前我建议是立刻住院。”
陆岚很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可是孩子现在在读高二,学业很紧张,如果住院的话就要停课……”
医生很不耐烦,“你既然带孩子来这里做检查,就应该对任何结果都予以接受。孩子现在这个状态,就算他继续在学校里读书,你觉得他有这个能力吗?”
陆岚也是拿着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证的人,自认不是一张白纸,她反驳道:“可你这个结果,也只是一个参考啊。”
“孩子有自残,自杀的倾向,就说明他在外面是很不安全的,需要住院来监控调整。”
陆岚很讨厌别人提到这两个字眼,她脸瞬间涨得通红,“小孩子就是喜欢夸大自己的情况乱说,他随口一说你们就给他下这种结论……”
医生打断她:“他除了做问卷调查还有很多别的检查,不是他主观上能完全控制的,他现在很多项激素水平都不正常!”医生无奈,“你是他的监护人,很多事情你们自己衡量,结果自己承担,我只是给出一个建议。”说完他立刻喊了下一个病人进来。
陆岚愤愤地带着池扬走出医院,“你要住院吗?”
池扬知道陆岚肯定希望自己回答“不要”,但他说不出来,话在嘴中打了几个转,“我不知道。”
“那就不住。”陆岚大手一挥下了决定。
结果一个月后,陆岚还是灰溜溜地带着他来住院了。
“池扬来了吗?”一个护士从诊室里探出头,打断了池扬的回忆。
“来了的来了的。”外公忙说,边说就边把池扬往诊室里推。
池扬被他推得差点摔倒,于是他立即快走了几步逃脱外公的魔爪。
护士安排他躺着台子上。
池扬还是头一次做核磁共振,他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这玩意儿。但是好像电视剧里的人都是那种昏迷不醒的状态,于是他也两眼一闭,把自己想象成是一个尸体。
这时,他听见阿随说:你好笑人。
:你才笑人。他无声地反驳道。
他慢慢随着台子进入到机器里面,突然,机器在他耳边发出极大的噪音,惊得他一抖,背也弓着,阿随立刻安抚他,大概是唱了一首童谣,他才渐渐适应机器的响声,放松了些,慢慢躺回台子。
出来,又做了几个检查,池扬觉得累,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准备喘口气,汪护士又过来找他,说要去护士站办理相关入院手续。
护士站里有两个护士,其中一个坐在电脑前,见到池扬笑了笑,对另外一个护士半开玩笑地说:“是个帅哥诶。”
声音不小,一点不漏地传到池扬耳朵里,他嘴角抽了抽,懒懒地坐在就近一张木椅子上,没骨头似地靠着椅背。
坐在电脑前的护士给汪护士让了个位置,汪护士坐下来,拿着鼠标在电脑上点了几下,然后冲他温和地笑了笑。
不知这是不是精神科的特色——连护士的长相都透着一股子“善”的味道,并不是软弱可欺的“善”,而是仿佛看透了的样子,隐隐带着“无所谓”的“善”。池扬对这种“善”一直都感到不舒服。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迅速别开了眼神。
“那我开始问一下相关的问题。”
“是否有过自残,自杀的行为或者想法?”
“具体的行为是什么?”
“发病时意识是否清醒?”
“之前是否接受过系统治疗?是否服过药?”
……
池扬已经回答过无数次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尽管已经回答过很多次,但每说一次,每个字眼仍旧像一把刀,刃尖在心上细细地刮着。
终于,汪护士点了一下鼠标,“好了。”她又飞快在键盘上输入了什么,按了一下回车键。
“我带你去你的病房。”
池扬站起身来,听见自己的骨头响了一声。
汪护士边走边笑说:“一般病人住院的流程啊,是先办理相关入院手续再到病房去,你这颠倒了一下,我都不习惯了。”
池扬没回答她,他偏头去看每个病房的情况——昨晚深夜才住进来,没仔细看周围情况。
普瑞思医院住院费很贵,不过贵有贵的道理,每个病房都是双人间,病房内都有单独的沙发和冰箱,面积也很宽敞。
汪护士仍尝试和他搭话:“医院为了确保安全性,要求晚上必须有家长要来陪房,你要给你外公外婆说一下哦。”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池扬琢磨了一下。
走到自己病房门口,他瞥了一眼房间号,上面写着“4036”。
门轻轻掩着,汪护士很小心地敲敲门,见无人回应,方才推门而入。
很干净的病房,墙壁白得反光,连床单都齐齐整整。若不是两张病床的横杆护栏都被放下去了,真看不出来这房间有人住过的气息。
他走到两张床中间,床头墙壁上贴着绿色的塑料板,塑料板里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病床住院人的姓名、性别、住院号,风险等级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