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就玩吐了。”
元衿还在摆弄指甲,翘着唇怼了他一句。
舜安彦正叹了口气,想自己被她吐槽被她怼的命运永远都逃不掉时,元衿从地上站了起来,站在定军上的山头,悠悠地说:“要认真聊,也可以啊。你说得对,我的话真假难辨,但对你我至少说过两句真心话,一句是你是弯路,还有句嘛……”
舜安彦恍然记起,那年离京的大雪里,青山从疏峰递出的纸条。
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i admire at your fortune which i’ve never had.”
我羡慕你有我从来没有的运气。
“鄢少爷,你讨人厌的地方就在,你有的选,我没得选。就算是康熙他们也不会硬逼你,甚至会纵容你的一些行为,比如放你和传教士出国。可我在他眼里就一条路,找个好额驸做个乖女儿,没劲透了。”
元衿回首打量了会儿舜安彦,他这人清寡,向来都是不近人情、面无表情的冷峻,此刻却颇有些手足无措。
“其实这根本不怪你,你的好和幸运与我何干?是我无理取闹,非要把气撒在你头上。”
她从怀里掏了块帕子,狠狠地拧了两下指甲,只干了一层表面的指甲瞬间就剥落了下来。
可甲油又岂是一时半会能由一块帕子擦干净的?
元衿狠狠擦了多遍,怎么也擦不掉,最后狠狠把帕子往山风中一扔。
“既然你问了,那我反思,以后我都不撒这种气了。”
“诶!”舜安彦顺手一捞,拦截中了风中的帕子,“公主,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话的!”
元衿绕过他去牵马绳。
“我是公主,你让开,不许拦我!”
“元衿!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过得这么无聊,这么机械,什么好玩的都不会,要不是为了哄你我连冰激凌的口味都分不清。我也不会闹不会反抗,你羡慕我能选的路,其实都是别人铺好的,我只在当中选,从未出格过。”
舜安彦拦住她的马,手搭在枣红马的马鞍上不让她上。
“我还羡慕你随时能出格的勇气呢?话都是你说的,什么都穿来了,不闹点有意思的事,对不起穿来一场吗?你能替四公主争,为什么不替自己争一争?”
“我争什么?”元衿美目一瞪,“你费尽心思把敏敏送回去,皇阿玛他们费尽心思要把你塞给我做额驸,不都因为我撑不住吗?”
她的身体虽然没过去这么虚,但艰苦的条件不适合她,或许从生理上她就适合做个娇养的花朵。
“就这?”舜安彦笑了,“身体不好能养,大漠去不了还有别的地方,天下那么大,你和那两块秃草皮较什么真?”
“你说的简单。”
“你看啊,你看得懂牛顿笛卡尔的论文,还能毫无障碍地翻出来。戴梓那个木鱼脑袋,我和他说力学说的嘴都瓢了,他都不明白,我要和你说,或者你来教,是不是已经都教明白了?”
元衿嘴角翘了下,不得不承认,被一个从小人人都夸第一的家伙捧着,她有点点小满足。
“所以呢?”
“我们做点别的吧,把那些书把那些未来理一理,然后想想怎么做。万岁爷和皇子们想要您选个合适的额驸是他们的要求,怎么合适,是你自己的事,不是吗?”
“谈何容易啊……”元衿话锋一转问,“皇阿玛让你去蒙古,你去还是不去?”
“你怎么知道的?!”
康熙让他选,在京哄元衿等着做额驸还是去蒙古安北将军台,但这事他从来没和别人说过。
“五阿哥和你说的?”
“我诈你的,看来我诈对了。所以,你去吗?”
“没想好。”
“你想去,不然你给理藩院拟条陈干什么?”
他小声嘟哝了句:“没那么想去。”
“去吧。”元衿拿自己的羊皮手套打了下舜安彦挡着马鞍的手,“待在京城也没什么正事做,你自己给理藩院写的条陈,自己要去做完。至于我……”
舜安彦低笑了下,“你编一套能学的吧?四书五经对那种地方太虚了些。记得上次南三所前说的话吗?能不能让他们理解一些看到一些,从来没看过的东西?”
元衿调皮地皱了皱鼻子,“还行,这算个正事,我答应了。”她翻身上马。
“还有。”舜安彦又一次拉住了她的马鞍,“我想办法在走之前找人替你好好调理身体,你闲着没事,编编书调理一下,再想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
“我不算弯路。”
元衿一用力挥起马鞭跑了出去,跑出十来步,又驾驭着马奔了回来。
马蹄滴答,绕着舜安彦不停。
她扬着下巴,精致的眉眼傲然地说:“鄢少爷,喜欢我的人从学校排到巴黎铁塔,你现在紧赶慢赶也就在巴黎铁塔下了,你知道吗?”
舜安彦转了转眼睛,和她做起了数学题,“这里面有一大半不在这个空间,另有的大多都在议亲,本来苏赫贝勒也排前面,但他刚刚自己退出去了。所以我这个位置,至少也在这里山脚下。”
“哼。”元衿扬起马鞭疾驰而去,“快走了,你还要回宫挨骂呢!”
*
舜安彦在落日前,就送了元衿回畅春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