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那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女人当真是变了。
至今为止,皇太极闭上眼时总会回想起当初布木布泰面无表情不将他放在眼里心里的模样。
他自认为从没有亏待过布木布泰,就算曾经有过的,都将其弥补了,后宫有多少妃子都不曾得到他这般眷顾,布木布泰还有什么不满的,难不成还要他亲自在她面前认错吗,笑话,他皇太极从不曾在女人面前认错。
毫不留情、冷心冷清。
这是皇太极如今对布木布泰的评价,至于里面有没有掺杂复杂的情绪就另说了。
纵使皇太极现在有了数位美人,每个美人心里面都是向着他的——至少明面上如此,皇太极还是隐隐感觉到自己失去了什么,一种真心实意吗?脑海里刚浮现这个念头,皇太极就忍不住嗤笑一声了。
绝对不是这个,饶是汗阿玛英明神武,那些女人还不是贪恋汗阿玛的权势,在汗阿玛年老体弱之后,还与其他男人不清不楚,在知道这件事后,皇太极当时涌起的是被羞辱的怒火,但是如今,随着他年龄上来,力气更是不如年轻时好使,他不免怀疑起自己若是早早离世后,自己身边的女人会不会也偷人。
只是自尊心不允许他往这方面想罢了。
若是布木布泰一直在宫里默默无闻守着他归来,当个后宫中最平平无奇的花瓶美人,皇太极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对布木布泰耿耿于怀,但是偏偏布木布泰在他即将要功成之时选择了多尔衮,这不明摆着打了他的脸吗。
皇太极绝对不想承认,布木布泰竟是对他这个丈夫毫不留恋,并非是所有女人都贪恋他的荣华富贵的,而且布木布泰还极大的羞辱了他——身为皇帝,居然比不过只是贝勒的多尔衮。
“在她心里,朕当真这么差劲?!”
随着一声巨响,御案被掀翻了,守在殿门口的奴才心里一阵担惊受怕,但始终不敢进去收拾东西,皇上正盛怒呢,他们可别遭殃了。
皇太极喘着粗气,双眼泛红,“朕发誓!”
他的大手泛着青筋,死死握住木柄,一字一句道:“朕发誓,等朕率领清军入关后,朕要让布木布泰后悔她有眼无珠,后悔抛夫弃子,后悔与多尔衮有了私情!”
当然,她那个体弱的儿子也不必保住了。
那个与多尔衮的血肉,无疑是在皇太极脸上甩了狠狠一巴掌,他的女人居然给别的男人哺育血脉了,待入关后,他要让多尔衮死无全尸,让布木布泰成为他后宫最不起眼的庶妃,人人都能折辱她!
这种女人就该得到这种下场!
良久,皇太极才平静下来,此时战战兢兢在门外守着的奴才终于敢踏步进来了,两个太监浑身颤抖道:“皇上,奴才收拾东西。”
“嗯。”皇太极微不可闻的轻轻点头,随后闭上眼睛假寐,太监们快手快脚的收起东西。
这一幕在外人看来还算平静,贤妃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皇上,妾身给您揉揉胳膊。”
皇太极久久望着她,许久,才抬起一只胳膊表示允可了。
贤妃小心翼翼给他揉按着,眼眸平静,睿亲王福晋说的那段话,既有可能是她的机遇或是危难。
她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护住家族,在这之外,她或许可以尝试生下一个孩子,但这只是下下策罢了,有子嗣固然能护好自己下半生,但是她的孩子成了普通宗室,被皇上这样的兄弟压制着,活得比一些身份不高的臣子还要低微,她并不乐意。
贤妃并非是完全相信布木布泰的话,但是她可以慢慢尝试将自己的宠爱压下,反正她知道自己得宠是因为何种缘故了,将来若是布木布泰预料的不对,她还能借此复宠。
她微微侧过脸,素日里最像布木布泰的侧影竟在悄然变了模样,没有相似感,只剩下一丝最寡淡无味的清丽佳影,跟世间最寻常不过的女色相差无几。
皇太极发现这点后,微妙的摸着贤妃的脸,似笑非笑道,“佟佳氏,你何故变了模样。”
贤妃退居一步,脸上有些许害怕,“回、回皇上话,妾身只是防着海兰珠姐姐的妆容,妾身是哪儿惹得皇上不开心了吗,妾身改!妾身一定改!”
“罢了。”皇太极挥了挥手,“你退下吧。”说到底,一个侧脸肖似布木布泰的女子终究不是布木布泰,饶是他对布木布泰的背叛如何生气,对上佟佳氏时总有几分寡淡。
贤妃满脸晦暗,“是,皇上。”
转过身时,她脸色平静许多,皇上在她面前做戏,她也在皇上面前做戏,只盼望睿亲王福晋说的是真话吧,不然她就得有一阵子不得消停了,毕竟她身上的得宠关乎到很多人,像是哲哲,哲哲不是挺盼着她分走海兰珠的宠爱吗。
不过那般聪慧的女子,又是个有情有义的,应当不会蒙骗她。
贤妃心里还是挺遗憾的,若不是这后宫太排外,她保准生下一个阿哥争夺皇位了,但谁叫这皇宫只能是蒙古妃子所出继承皇位,与其让她的孩子被人一直压制,还不如此生只有宠爱没有子嗣。
无趣的很。
……
不久后,贤妃失宠的消息快速传遍后宫,但众妃无暇顾忌她失宠一事,彼时是崇德三年九月了,秋后正是起兵的好时候,清军准备攻打明皇宫的消息也逐渐传开。
在这节骨眼下,多尔衮前去军营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发漫长,布木布泰只得担心的看着多尔衮一日忙过一日,尽量处理好府邸之事,不让任何事打扰到多尔衮。
听瑚图里说,多铎近来忙碌的程度与多尔衮没任何区别,李佳氏偶尔会提及自己的大儿子一头扎进军营一事,语气不乏担忧,代善被排挤在领兵作战之外,但代善的儿子还是能被皇太极用一用的,等用完之后就难说了。
因此,大概是处于同病相怜的心思,李佳氏近来找布木布泰的次数越来越多,连带着瑚图里都不安分在府邸守着了,带上女儿和一个包裹过来,活像要换个地方住似的。
对这两人的到来,布木布泰自然是欢迎的,雅图一边快快活活跟额娘道别,准备跟小姐妹一起出去玩,阿图乖巧的在她腿边玩着积木,娜木钟的小格格还未长大,且她还不愿找别的小姐妹玩,现在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待着了,不过阿图看起来并不讨厌和额娘在一起的时光,小嘴都往上翘了。
雅雅和瑚图里的大格格早就闹成一团了,在布木布泰特地吩咐奴才铺上的厚垫子上滚来滚去,最后指着一本有图像的书叽叽咕咕好一会儿,雅雅矜持的坐正身子,给布尔和玳讲额娘说过的故事。
布尔和玳格格撑着脸颊,身体趴在地上,时不时来一声惊呼,很好的满足了雅雅的虚荣心。
堂上的大人们见着此幕都笑意满满,李佳氏身子微微倾斜一下,瑚图里以为她要做什么,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朝李佳氏摇了摇头,李佳氏笑道:“我怎么会打扰两个孩子玩闹。”
布木布泰将小阿哥抱在怀里不住哄着,孩子还太小了,只会摆动一下小手,顶多还会嘴里吹着泡泡。
“真小啊。”小袜子刚给小儿子穿上,布木布泰感受怀里虚高的体温,忍不住抓起小阿哥的小手,发出一声感叹,真不知道这么小的娃娃体温怎么这么高的,像极了一个暖宝宝。
小阿哥黑溜溜的小眼睛看着额娘,仿若在控诉额娘欺负人。
布木布泰不带半点臊的挥了挥他的小手,“小宝啊,你小手挺软的,不知长大以后还会不会这样软乎。”
她想想看,男孩子在五六岁之前应该和养女儿差不多的吧,都是软哒哒一萌娃,雅图现在已经有了小姑娘的体态,模样变得漂亮了,阿图和雅雅还是一副精致可爱的模样,小儿子应该差不多的吧,她长得不难看,多尔衮也是,小儿子肯定没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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