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1)

许是先前在永和宫过得实在是太舒坦了,所以十四性子有些不大上讲究,顽皮好动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喜欢听人说奉承话。

这方面四阿哥明显不大擅长,作为十四的嫡亲兄长,四阿哥面对十四阿哥时,不免总会带入一些类似长兄如父的心态,每每看到十四那副样子都忍不住训斥上几句。

而与之相对的是,八爷面对十四总是一副好哥哥的样子,不管十四遇上什么事情都乐意护着替他说话,是而十四肉眼可见的和八爷亲近,也疏远四爷开来。

天气渐渐暖和后,就到了三哥和四哥成亲的日子。

两人的成婚之日一前一后很是相近,只可惜三爷成婚那日恰巧是苏麻喇姑生辰,殷陶毕竟是由苏麻喇姑抚养长大,那日必定要去宁寿宫中给苏姑姑贺寿,并不能前赴婚礼现场,便提前将贺礼给三爷送了过去。

殷陶挑了个上书房放假的上午去三哥那里送礼,当他抵达三爷院子之时,对方刚好在院子里捧着一本薄薄的书册和格格说些什么。

殷陶依稀记得这位格格姓田,在三哥屋子里很是得宠。三哥是个文人,也一直以文化人自居,对着格格们自然也是百般柔情,两人对视之间的蜜意浓情看得殷陶一个机灵,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还好三爷注意到了他,笑着迎过来招呼:“十二弟来了,屋里坐吧。”

田氏对着殷陶福身,嗲着嗓子道:“妾身请十二阿哥安。难得见阿哥来我们爷这里一趟,用过早膳了没?若是没用过,爷可要好好招待阿哥一番才行。”

殷陶如今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田氏对他说话的口气当也可以如此娇媚婉转,实在也非寻常之人可以消受。

殷陶对三哥的口味实在有些敬谢不敏,送下礼物说了几句吉祥话后便溜之大吉。

半个月后便到了四爷的成婚之日,作为兄弟自然是要参加的,殷陶起了个大早,换了新衣同十三一道儿去给四爷道喜。

十三是德妃宫里养大的,来得比旁的阿哥更是早一些,两人一到了四爷院子当中便有小太监上来招待,热情奉了茶水和点心来。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后,诸位皇子渐渐到齐了,已出宫建府的皇长子胤禔依然是最晚的那一个。

四爷一向亲近太子,胤禔几乎卡着婚礼进行时过来四爷院子,多少还是有些不虞在里面的。

古代婚礼仪程环节不少,殷陶在那里坐了将近两个时辰,体感背都有些僵住之时,四爷和新福晋终于礼成,穿着喜服走出来陪宾客们饮酒说话。

殷陶等几个皇子年纪太小,只被允许饮上一杯没什么滋味的果酒。虽然那果酒甜得像是芬达的葡萄味汽水,但依然也有些酒精在里面。

在所有来贺的皇子当中,十四年纪最小,只被四爷管着用了半杯果酒,但依然有些上头了。

想起今儿在宫内遇上隆科多的情形,十四突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许是当年在抚养四皇子一事上闹得有些不大愉快,德妃和孝懿皇后一直都不大对付,十四在德妃膝下长大,自然对佟家没什么好印象。

偏生那隆科多也不是个有眼力劲儿的主儿,仗着皇上宠信佟家恨不能尾巴翘到天上去,说话也有些摆谱儿,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就得罪了十四这个小霸王。

十四大着舌头对着十三道:“那佟家的隆科多,不过就是个侍卫而已,哪怕是一等侍卫他还是个侍卫,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金贵人儿了不成?任他怎的,都是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奴才。”

十三听了十四这醉话吓了一跳,他虽是兄长,但母妃只是德妃宫里的贵人,不好在人前说十四的不是,只能含糊道:“十四弟是吃罪了么?不如咱们跟新郎官讨杯酸梅汤解酒可好?”

“不过半杯果酒,我哪里就能醉了?”十四正说到兴头上,哪里管十三这话,他继续大着舌头道,“一个个当上了国舅就拽得四五八万的,咱们大清朝什么时候缺过国舅了?当年那下了狱的遏必隆可也是国丈啊!”

“国舅”的涉及范围太广了,在坐的直接跟这个词有关系的皇子便有两个,一个太子,一个十爷,见十四在骂隆科多的同时不小心捎带上了赫舍里氏一族,而太子就在一旁坐着,听了这话也抬起头来,显然是注意到了十四的动静。

四爷眉头紧锁起来,有心制止十四不要胡言乱语,但因为他是孝懿皇后的养子,十四言语涉及佟家,反而不好说话,不好被人觉得他偏帮佟家舍了自己亲弟弟。

殷陶见十四越说越不像话,四爷和太子等人的脸色也开始变了,作为一个在公共场合里最怕尴尬的现代人,忙出言解围道:“十四弟,听说你前儿曾跟十三借了我的那本《中庸》去看,先生在年前已将四书给我通讲完毕,不如你把我的那套四书直接拿去吧,也省得带回去抄录太费时间。”

殷陶在从前上高中时一直都有做笔记的好习惯,曾经的笔记本和错题本一直都是实验班老师推崇的榜样,还曾经拿到区里展览过。

穿越后的殷陶也没有丢掉曾经的好习惯,众所周知,十二阿哥的书本一向是宝藏一样的所在,里面都是满满的题注和笔记,一段一段打了笔直的格子,简洁规整而又详尽,十三在读四书之时也经常来借来抄录。

听了殷陶这话,十四有些受宠若惊,小心地问了一句:“十二哥的意思……是要送给我吗?”

那可是连皇阿玛都称赞过的书本笔记呢,他可真是赚大了。

殷陶微笑:“是的。”

“太好了!”十四兴奋道,“不过十二哥今儿也吃酒了,可别明儿就反悔了。”

殷陶起身道:“不如你陪我去我院子走一遭,我现在取给你就是,明儿就不怕我反悔了。”

十四感激万分地跟着殷陶出了门。

太子对殷陶的背影报以一个微笑,四爷默默松了一口气。

八爷看着十二留下的酒杯,眼睛闪了闪。

又一茬兄弟长成了啊!

9、谢礼

永和宫内,大宫女桃之从钟粹宫回来跟德妃复命道:“娘娘,东西都给万贵人送过去了。”

德妃睁开了微阖的双目,点头道:“那就好。”

桃之看着德妃又要开始闭目养神,犹疑出声道:“不过……”

“不过什么?”

“荣妃娘娘一直打听您为什么给万贵人送东西,奴婢不敢明说原因,只说是娘娘看那簪子同万贵人相称,便随手赏了。”

昨儿四阿哥过来,跟娘娘说了婚宴上十二阿哥给十四阿哥解围的事情,德妃领十二阿哥的情,这才挑了簪子给万贵人送去。

荣妃和德妃面和心不和,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笑话她们永和宫呢。

话说回来,四妃素来谁都不服气谁。惠妃荣妃拼资历,宜妃德妃拼子嗣,又有谁能真正跟谁和呢?

德妃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到底还是十四办得不地道,叫人笑话也没法儿。”

十四嘴甜会来事儿,是康熙极为宠爱的小儿子,她这个额娘愿意多顺着他,遇事儿哄着他。

只是她没想到,十四真是被宠得胆子大了,连佟家都敢编排,太子都敢招惹。

事发第二天,老四便来对他说了这件事情,叫她好好管教一下十四,不要再这么纵容下去,别等日后真出什么事情追悔莫及。

虽然四爷也是好意提醒,但德妃心里就是不舒坦,不知道这个儿子是不是心里也在为佟家打抱不平。毕竟这孩子从前被孝懿皇后抚养过好些日子,对佟家也是有感情的。

当年孝懿皇后因为德妃想要亲近自己孩子的事情,没少给她穿小鞋,这段经历就像一根刺横在母子之间,一碰就生生地疼。

她这个大儿子不爱说话也不爱交流,也不见跟她有多少亲近。德妃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老四,你心里究竟更向着承乾宫,还是永和宫呢?

阿哥所内,十三将两盒金泥玉竹骨套扇递给殷陶。

“这是昨儿我去永和宫请安时候,娘娘赏的,一共三份儿。这两份一个是你的,另一个是四哥的。这到底是娘娘赏赐给四哥的东西,叫奴才去终归不好。我昨夜贪凉没盖好被子,早上起来便有些头痛鼻塞,不好再去四哥院子,少不得要劳烦请十二弟替我跑一趟了。”

殷陶点头应了下来。

德妃跟他素来没什么往来,过年过节也不曾赏赐东西,听说额娘那里也得了德妃赏的簪子,多半是德妃想要替十四还这个人情,不得不说德妃对这个小儿子是真的上心。

殷陶散学后便去了四爷的院子,正值盛夏午时过后,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

站在廊下的小太监率先发现了殷陶,引着他去了书房四爷那里。

殷陶对着四爷说明来意,将德妃给的礼物递给四爷,四爷却将那套扇子推了回来:“我这里不缺这个,十二弟留着用便好。”

殷陶笑道:“还是四哥拿着用罢,娘娘也赏我了呢。”

四爷听了这话便叫苏培盛将那扇子收了起来,对着殷陶真诚道:“成婚之后琐事繁多,那日给十四解围之事,还未正经向十二弟道谢。不管怎么说,那日当真是多谢你了。”

四爷素来清高自持,殷陶极少见到四爷用这种语气同旁人道谢,不管将来兄弟两个如何,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四爷的确是十四当之无愧的好哥哥。

殷陶故作轻松道:“四哥不是已经差苏培盛给我送去谢礼了么,再说了,咱们都是自家兄弟,这点子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换了四哥处在我那日的位子上,想来也是如此的。”

四爷也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当年他跟膳房打招呼改善他和十三伙食之事,殷陶至今都记着。

四爷见殷陶神情坦荡不似作伪,也真心对着这个弟弟松快一笑。

这事要是换了老八几个,定然要从他这里讨些好处去。这个弟弟性格实在不错,爽快大方,也是这深宫当中难得的实在人。

四爷道:“我们几个出宫后的宅子,皇阿玛已经着内务府和工部在修建了,等一切安顿好了以后,四哥跟皇阿玛请旨,带你出去看看。”

德妃的赏赐对于殷陶来说只是个稀罕物件,后世比这稀罕的东西他见了不少,故而也没有太多欣喜,倒是四爷这个承诺叫殷陶着实兴奋起来。

他不比其他几个哥哥,年纪还小,仍是要在宫中念书的年纪,自从穿越过来就没有出去过这紫禁城。

四哥这份“谢礼”让他着实欣喜和期待起来。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人有好报啊!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也是个宜收礼物的时节。四爷婚后没几天,殷陶又收到了一份来自新嫂嫂的礼物。

来送礼物的丫头人生得不错,口齿也伶俐,对着殷陶笑眯眯道:“大婚那日我们福晋实在太忙,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十二阿哥见谅。当时匆匆一见,我们福晋也来不及跟阿哥说话,这会儿把见面礼给阿哥补上。我们福晋初来乍到,摸不准阿哥们的喜好,想着文房四宝是阿哥们平日里用得到的东西,便备好了叫奴婢送来,阿哥若是用着不顺手只管赏人便是。

这送见面礼不过是走个流程,之前三福晋也给大家送了荷包和点心。

虽然三爷和四爷已经大婚,但迟迟没有建府出宫,想来康熙也不想叫他们做个光头阿哥出宫建府,但一直没有想好如何封爵,是而仍在斟酌当中。

托康熙还在犹豫的福,殷陶在阿哥所也遇上过两位嫂嫂几次。

四福晋是不苟言笑的那一种类型,为人比较严肃,同四哥风格有些相像,即便进了阿哥所依然没有盖过四爷宠妾李格格的风头。

而三福晋则是小巧精致,幼年曾跟着母亲在江南舅家居住过一段时间,吟诗作画也很有一手,十分投了三爷的脾气,刚刚成婚便怀上了孩子,完全盖过了田格格的风头。

五爷只比四爷小了两岁,按理说来,三爷和四爷成婚之后,下一个就应该轮到他了。

但康熙就好像忘记了这事情一样,只顾着给太子相看福晋,却从未提过五爷成亲一事,五爷的婚事就这么被搁置了下来。

这日又逢休假,殷陶过来宁寿宫请安,正好宜妃也带着五爷过来陪太后说话,太后便留了殷陶一并在景福宫吃果子。

相比其他几个阿哥而言,五阿哥胤祺算是童年过得最舒坦的一个,当年康熙将五爷交予了太后抚养。太后并不得顺治皇帝宠幸,一生无子,这也是太后真正意义上抚养的第一个孩子。

为着照顾太后情绪,五爷一直在太后膝下养到九岁,在去上书房之前几乎没有学过汉文,基本上可以说是被养废了,和大位无缘。

同样都是被送出去养的孩子,看看被孝懿皇后养的四阿哥,再看看只比他小两岁的五阿哥,宜妃心里对太后肯定是怨的。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五爷已经都这样了,宜妃也不要求这个儿子去争那金銮殿上的位子,只能想办法日后多补补,起码过得不要太差劲。

宜妃今日跟太后聊天的主要内容还是担心五爷的婚事,话语当中也委婉表达了皇上只看重三爷四爷,对五爷不上心之事。

太后捧着奶茶小口喝着,避重就轻道:“老五身边不是已经有了两个格格了?我听德妃说个个都生得好颜色呢,还怕这几年抱不上孙子不成?”

不提这两个格格还好,太后一提起这两个格格宜妃心中便有气,转而对着他们几个吐槽起了五爷的两个格格。

“老五屋里那两个丫头生得倒是不错,但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出身,跟高门大户人家生的姑娘自然是没的比的。我什么都不求,只盼着万岁早早给我们老五指门亲事,最好是厉害些的媳妇,也好教着夫婿上进些。”

宜妃这是嫌弃两个格格不能督促五阿哥上进呢。苏麻喇姑知道宜妃的心事,却不说穿,只是笑呵呵地随着太后打太极道:“依老奴看,这两个格格都温柔小意又体贴,同五爷也合得来,宜妃娘娘当真好福气呢。”

这两位老人家都是打太极的好手。

殷陶不动声色地低头用了口茶水。

在这个时代当中,夫婿就是他们的天,格格们又哪里敢对皇阿哥说教呢?又不是人人都是宝姐姐,督着宝玉上进。

不过话说回来,五哥的不上进程度跟宝玉也有的一拼,当年婚前的宝玉都烦了宝姐姐,婚后的格格们更不敢试探五爷的底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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