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大可能!蒙古距京城虽是路途迢迢,但若有蝗灾数月缠绵不得根治的情况,京中又怎会无人不知、无所作为呢!”刘清徽微微叹息说道,李师傅虽然这样说,但他还总是认为这样的可能性并不太大。
但历经官场几十年的李晋卿却完全没法如这尚且幼稚的孩子一般,思虑得太少转头便就释然的。孩子到底还是孩子,看山是山,看水便是水的,只看得着表面而看不见深处。
又或者说是他这个宦海沉浮几十年得老杆子,已然将疑心当成寻常事情了。于他而言,看山更要看得见云雾缭绕之下的登山之路,看水更要看得见浑浊水草之间的畅游鱼虾,看见了表面更要看得见深处。
天底下巧合的事情总不会有那么多的,蒙古那报上来并不怎么严重的蝗灾又为何会劳烦太后的亲侄子科尔沁贝勒亲自上京觐见?已入深秋的季节怎么还会有如此大数量的蝗虫来袭?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叠加在一起都让李晋卿的感觉越来越差。
他微微抬了抬头,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只好像马上就要有一场惊雷响彻这四九城了一般。
而刚出了李家宅子的胤祺自然是不会如他自己所言,乖乖按着计划回宫的。但倒也不是说成心憋着要去哪里玩儿,这是路上马车一路行进,他便一路好奇。
梁山听着马车行时檐角挂的铃铛随风的叮当声,清脆的青铜声在喧哗的闹市之中依然有它独一份的特别,他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五阿哥这样看来,兴奋的样子似乎与整个京城五、六岁的孩提并无两样,他羡慕着外头的风光与热闹不甘愿困于牢笼的寂寞与清冷。
胤祺的身上罩着一件有些宽大的毛绒披风,头上戴着的披风帽子时而撞在马车内壁上而有些歪扭,可它的主人满心思都在这外面的世界里哪里顾得上它,晚上清冷的寒风将胤祺松散的发辫微微吹的有些凌乱,他却只微微缩了缩脖子便又继续坚持着不肯放手,不肯放下车帘。
不肯放下这扇车帘,这扇与他不所知的世界联系最广的一处通道。
“糖葫芦!糖葫芦!快停车好汉,我要吃糖葫芦!”胤祺说着,还不待马车停稳便就要往下冲,若不是梁山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险些站不稳就要摔在了马车上。
梁山无奈喊道:“哎呦我的阿哥爷啊!吃个糖葫芦您也倒是慢着些啊!回头再摔着了自己!”
胤祺才不管这许多,只等马车停稳了便急慌慌的溜下了车,唯恐这卖糖葫芦的跑不见了。
梁山这着急忙慌的跟在后面,只刚下了车便已然要被这小祖宗折腾出一身汗来了,唯恐自家阿哥跑丢了、跑不见了,又或者是碰了、撞了的,这……他回去无论是在哪位主子面前说起,那都是天大的罪过。
裹着亮晶晶的糖衣,里头是那红彤彤的大山楂,只这么看上一眼,胤祺便已然觉得又甜又酸了。这糖葫芦的滋味他不知惦念多久了,想想上次吃这个的时候还是额娘不知从哪里弄进宫里来的。
今天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他自然是不肯放过的,直奔这那满垛上最大最红的冰糖葫芦便就踮起了脚尖指着道:“我要那串!”
梁山赶忙拿出银子指着自家阿哥点名道姓要的那串糖葫芦,说道:“麻烦您,给我们家少爷来上两串糖葫芦,要最大最甜的!”
“放心您嘞!我这儿的糖葫芦就没有不大不甜的。”商家连忙挑了两支便就递了过去,只看着手里那鲜红欲滴的大山楂简直是诱人极了。
胤祺迫不及待的便就吃了起来,那甜腻腻的味道简直让胤祺满足的不想挪步,只恨不得现在就把手上的那串糖葫芦吃干抹净,哪里还记得什么要早些回紫禁城的事儿。
他咽下忍了许久的口水,张开小嘴一口便就咬在糖葫芦——那最上面的一颗晶莹剔透的山楂果上。刹时的甜味几乎是从一瞬间,便就由他的小舌头一直延续到了大脑。甜甜的味道,不知为什么总是会让人觉得分外的快乐。
只是,这样的快乐并没有持续多久。又或者说他感受到的虚无缥缈的快乐,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打碎的一干二净。
“小少爷可怜可怜我们!我们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可怜可怜我们!我好饿!我的孩子快撑不住了!”
也就梁山付个银两的时间,四周不知从哪里围出来一群乞丐,一个个衣衫褴褛只奔着这满身华彩的胤祺,想着讨要些食物与银钱了。
胤祺那咬在嘴里刚甜了一半的山楂果,不知为何蓦然生出了一股酸味儿,而他所有的注意力里却全都转移到了站在自己面前与韶华一般大的女孩身上。
那女孩有着和韶华一样的温柔奶音,但骨瘦如柴与漆黑如碳的皮肤则与韶华反差甚大,她怯生生的揪着自己母亲……那不能称之为衣服,只能称之为破布条的袖口,紧紧不肯放松。
良久,只是在一片哀求中小声说道:“娘!我也买糖葫芦吃!”
第19章 所谓灾民
胤祺攥着手里那支吃了一半的糖葫芦,略一犹豫微微吸了吸鼻子,他便转过头望向梁山手里那支看起来更大、更红的糖葫芦,抿着嘴倒是满面愁容不忍心的又伸了左手将梁山手中那支夺了下来。
“喏!给你!”胤祺昂了昂头,将这一支半的糖葫芦都递给了面前那衣衫褴褛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