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怎么会在六月初一发了红斑?
五月初临, 她就提心吊胆了好些天,让人每日检查东暖阁,以防混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永琮安然地度过了五月, 皇后总算了却一桩心事,还让富察老夫人替她上山进香, 拜谢漫天神佛。
难道人永远也争不过命运?
她心里一阵阵的发冷, 不, 不会的。重来一回,她的永琏渡过了劫难,没道理永琮不行!
于嬷嬷惊慌地扶住她的手臂,“娘娘!”
太后也要晕了过去。她紧紧抓着桂嬷嬷的手, 不断地念叨:“哀家得去看永琮……哀家的乖孙……”
寿康宫眨眼变得冷冷清清, 其余的嫔妃你看我,我看你, 都肃穆着脸,掩住心底的惊涛骇浪,一前一后回了住处。
七阿哥是不是不好了?
按梁双喜的说法,满身红斑, 不就是……出痘?
这个时候, 她们谁也不敢开口, 朝长春宫望了一望,接着默默地上了各自的轿辇。
唯有愉嫔死寂的双眼渐渐明亮起来……
*
永琮难受极了。
墨书姐姐一直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挠痒痒的地方, 永琮只得翻来覆去地蹭着被褥缓解瘙痒。他知晓墨书是为了他好,故而没有挣扎, 只是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不断地叫着:“痒……”
墨书心都要碎了。她看着七阿哥一步步长大, 早就把他看做自己的孩子一般!虽说这样想是大不敬,但墨书却是把他看做了自个的寄托。
七阿哥是她见过的最可爱的孩子,不哭不闹,照料省心极了,平日里奶声奶气地叫“墨书姐姐”,让人想把心掏出来给他。
她眼眶通红,不住地念叨:“阿哥爷再等等,皇上和娘娘很快就来了……”
话语刚落,乾隆面色黑沉,一马当先地跨进暖阁,身后跟了一连串太医,李院正也在其中。乾隆一掀衣袍坐在永琮身旁,掀开永琮的小衣看了看,红色的小斑点已经大了起来,依稀可见脓包。
乾隆深吸了一口气,掩盖住焦急,随即摸了摸儿子的小胖脸,拭去他眼角的泪痕,“永琮不哭,皇阿玛来了。”
永琮睁大眼睛望着乾隆,扁了扁嘴,又哭了起来。人在脆弱的时候就想有个依靠,他从未觉得皇阿玛如此高大伟岸,全身都在放着光芒……
亲爹来了,永琮他心里的委屈就加倍放大,皱着包子脸哭:“皇阿玛,永琮好痒……”
乾隆给他哭得心都碎了,眼眶跟着发红,抿唇道:“永琮乖,再忍忍,皇阿玛叫了太医过来,开一剂药方,永琮很快就会好的。”
扭过头厉声道:“还不快给七阿哥诊治?!”
太医们心中都是一凛,估量了一番,下意识地想到了天花。虽说天花已有根治之法,可七阿哥还小,难道直接接种牛痘么?
他们不敢保证种痘一定能成功啊!
李院正最具权威,他先上前检查了一番永琮的身躯,叫他张嘴,还把了脉,终于,缓缓地松了口气。
这症状初期与天花相似,但不像天花。
他朝乾隆微微点头,乾隆紧握的手猛地一舒,哑声道:“……接着看看。”
李院正站到了一边,罗太医上前把脉,接着是步太医,牛太医……全部过了一轮,太医们聚集在了一处,低声议论了起来。
很快,就由李院正拱手上前:“皇上容禀,臣等皆能确认,七阿哥并未见喜……”
疾步行来的皇后和太后恰好听闻了这句话。
“见喜”就是天花。太后大喘了一口气,念了句“阿弥陀佛”,不是天花就好,不是天花就好!
皇后紧绷的神经骤然松了下去,瘫软在了于嬷嬷的怀里。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积蓄在眼底的泪水终究没有落下,用帕子擦了擦脸,颤声问:“那是什么缘故?”
……
不是天花?!
永琮哭着叫了“额娘”“皇玛嬷”之后,震惊地张大了嘴。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故而迫切地想要见到阿玛和额娘他们。
太医的诊治应不会出错,永琮忽然脸红了起来,想捂住自己的眼睛。
既然不是天花,身躯格外瘙痒,还有红色的斑点,这不就是水痘吗?
果然如他所想,李院正捋了捋胡子,“微臣以为,七阿哥得的是水痘。只需好好看护……不出半月,自会痊愈。”
在古代,天花是人人闻之色变的绝症,水痘却是分外常见,也不会致死。水痘来的快,去的也快,只需熬上十日左右自然会消去,只要不挠破水痘,亦不会留下疤痕。
李院正的话一出,暖阁里的温度都上升了些许。
墨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神色好转了许多,但一想到七阿哥浑身发痒,她忍不住开口询问:“若是阿哥受不住痒……”
也是,七阿哥才两岁的年纪。
皇后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她八岁的时候也得过水痘,自能体会到那种痒意,还是富察老夫人绑了她的手,不让她胡乱去挠,以防破了相。永琮的身子上已经有了斑点,很快就会蔓延到脸上,才两岁的孩子,怎么忍得住全身瘙痒?
永琮还是要受那么大的罪!
皇后越想越是心疼。
乾隆也不逞多让,心疼地看了眼永琮,沉声问李院正有没有解决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