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这会儿已经被官兵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严严实实,任何人都不能进出,甚至不叫靠近。
远远儿地就只瞧见一口接着一口塞得满满当当的箱子正往外抬,无一例外都被贴了封条,打眼一瞧就知这事儿没跑了。
“这位官爷……”为了好回去交差,小厮也只好壮着胆子上前,打一个照面就眼疾手快塞了一个荷包过去,“我没旁的事儿,就是想问官爷一句话,这家的人是不是都被抓起来关牢房了?”
那官兵掂了掂手里的荷包,毫不客气地往怀里一揣,“都关起来了,正等候发落呢。”
“这,究竟犯了什么事儿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回头上面审讯完了自然会公之于众,你赶紧走吧,再磨磨蹭蹭我可就不客气了。”
“别别别,我这就走,这就走。”
王夫人好不容易醒过来,刚好就听到小厮带回来的消息,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呢,眨眼又脸色一变晕死了过去。
王子腾所犯之事不少,什么仗势欺人、买官卖官之事都没少掺和,又全都证据确凿,凭他再如何巧舌如簧也无从辩解,几乎没费多大的劲儿就有了定论。
——王家男丁悉数问斩,女眷则统统官卖,所有家产充入国库。
嚣张多年的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就这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然倒塌了,速度之快、行事之果决着实教人骇然。
当然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王子腾吃空饷一事还牵扯出来好几个官员,也都一个没跑得掉,被处置得干干净净。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又开始暗流涌动。
不是怕,而是期待。
王子腾这一倒台,京营节度使不就空出来了?
现下朝堂上最主要的两派——大皇子党与太子党,谁不想抢一抢?
甚至就连身为国舅的佟家也在跃跃欲试呢。
按照胤礽的预想,他估摸着能拿下京营节度使这个位子的十有八九得是个铁打的保皇党,却万万没想到,到头来上位的竟是塞楞额。
——老安亲王岳乐的第八子,也是实际上的长子,前头那七个兄长无不是幼年夭折。
而如今袭爵的安郡王马尔浑,则是岳乐的第十五子。
他比塞楞额小好几岁,却仅仅只是因为“嫡出”二字,就直接越过对方做了这个继承人。
心里头究竟怨不怨,大抵也就只有塞楞额自个儿知晓了。
更巧的是,马尔浑的生母也姓赫舍里。
不是巧合同姓,不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而正儿八经就是索尼的女儿,也就是胤礽的生母、赫舍里皇后的姑姑。
那么多可用的人不选,偏选了塞楞额出来接任京营节度使,究竟是为何?
皇阿玛他……究竟在琢磨什么?
胤礽彻底懵了。
第80章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胤礽缓缓抬起双眼望向眼前人。
较之平日更显黝黑的眸子看起来阴沉沉的,如黑洞般深不见底,叫人看不清其中的真相,只莫名感到一阵压抑。
“坐罢。”胤礽轻轻一叹,语气颇为复杂地说道:“回回有点什么事儿,索相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就赶到孤的身边,尽心尽力为孤排指点迷津排忧解难。
这世上,大抵也就只有索相才是真正将孤放在了心里头一位吧。”
即便其中掺杂着利益又如何?
人与人之间,是好是坏从来也没有平白无故一说。
追随在他这个大清储君身后的人多如牛毛,却也只有索额图始终将他放在第一位,急他所急、忧他所忧,自幼皆是这般。
索额图的目光微微闪烁,并未趁势追击,反倒语气诚恳地说道:“殿下切莫如此灰心丧气,皇上他……众多阿哥里头,皇上向来最疼爱殿下,这一点确也毋庸置疑。”
谁知这话却精准地点燃了胤礽压抑在心头的委屈愤怒。
“哪怕他选一个死忠保皇党、中立党,孤也都绝无任何异议,偏偏怎么就选中了塞楞额?这人与马尔浑之间的恩怨,同胤禔与孤之间何其相似?果真就是巧合不成?果真就无其他用心不成?
谁信?这话说出去谁信!糊弄鬼都不带这样的!
他这摆明就是在给胤禔送助力,是企图制衡孤!无论是势力上还是声望上!”
下位者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揣测上位者的心思,这也就注定了上位者平日的一言一行都要三思而后行,否则一个大意可能就会引起天大的误会,从而招来局势变动甚至朝堂震荡。
要说康熙是无心之举?骗骗三岁小孩子都骗不过去。
一个精明且成熟的帝王,无论如何都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就是明摆着冲他来的,又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冲储君来的。
“皇上到底不是普通人,既是一个阿玛,更是一位帝王。”索额图重重叹了口气,满眼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倘若殿下一直是那个坐在皇上膝上牙牙学语的稚儿,那皇上必定会毫无保留地疼宠您保护您,可惜……”
“可惜孤长大了。”
“此为其一,另外恐怕殿下也是被奴才给连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