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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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父君消散那日嘱咐他不论何种身份都要护好青樾的时候,他就知晓,若非真心实意信他护他的女子,断然是会以青樾与他非亲生兄妹一事上大做文章的。

比起那些心思不纯的神女仙女,他更信侠肝义胆、爱憎分明的栀瑶。然,今日之事却非他所想,疑心生暗鬼,在她质疑自己用心的那一刻,是非真假于她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南海与往常无异,浅浪轻拍礁岸,海鸟肆意翱翔。一道青影划破苍穹直入水中,激起一个极为微小的水花。青珏在文笙自缢那日便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气息为保其魂。虽受那三昧真火灼烧,也着实不该就此消散。

看着青樾那副肝肠寸断的模样,他本以为这是一个斩断孽缘的契机,却还是不忍妹妹终日受那剜心之痛,锁心环之摧。

确然在他瞧见青樾那日一身耀眼嫁衣怒火中烧以致大开杀戒。可后来他也想清楚了,那怒火乃恨铁不成钢之火,是一心保护青樾的火,而非妒火。一直以来他都深知自己养子的身份,保护青樾已然成了他的本能。且如今更是知晓自己前世今生皆受青珩大恩,若是让他为青樾以命换命,亦是在所不惜的。

然而,今日他主动问及栀瑶,若她想知道前因后果自己必将全无保留如实相告。只不过此时的她显然已是将寒仪的话放入心中,生出了嫌隙。

青珏一面探寻着自己放在文笙身上的那抹气息,一面将与栀瑶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细细回忆了一遍。

诚然,在青樾拿下功绩重返天宫一事上,他确然是利用了她,可她也不计前嫌杀到妖宫相救了。怎的,受寒仪几句言语挑拨就不信自己了?青珏着实百思不得其解。

深海静谧幽暗,青珏早已越过归墟之上那金光闪闪的法印潜至伸手不见五指之处。

青珏凝神一探,果然在这死一般沉寂的地方寻到了自己当初放在文笙身上的那抹气息。潜心一招,一道微弱的白影随即躺在他手心。

栀瑶望着青珏离去的背影久久愣神,若不是承禹火急火燎上前唤她,恐怕她还会继续如同木偶一般站在原地等着青珏回来。

“栀瑶公主,您可别发呆了!快随我去看看小殿下吧!”

“青樾?她怎么了?”

承禹叹息道:“帝君离开前在她身上设下禁制,是以她不能踏出暮夕殿半步。方才小殿下醒来闻得帝君有事出宫,便闹着要去凡间寻她夫君,此时正在殿内哭闹呢!”

“我去看看她。”栀瑶此时不知该以何种心境面对青樾,还是强撑着踏入了暮夕殿。

二人虽是容貌各异,脾性却是十分相似。故而若真如寒仪所言,自己在青珏心中不过是青樾的替代品罢了,那她该如何自处?

看着受尽锁心环折磨蜷缩在一角失声痛哭的青樾,栀瑶的心霎时更痛了。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青珏的心境,自己与青樾不过短短几月交情,看着她这般模样已是痛彻心扉,更何况是将她一手拉扯长大的青珏。

栀瑶将青樾紧紧拥入怀中,用尽一身法术与那将青樾小腿刺得白骨初现的锁心环相抗,柔声宽慰道:“小樾樾,别哭了,帝君已去南海寻找阿笙。若是将他寻回,让他瞧见你现下模样,不是为阿笙平添忧愁吗?”

自那日见文笙被一把火燎成青烟之时,青樾已然忘记自己脚踝上还挂着一只锁心环了,裂骨之痛全然不及剜心之痛。

此时闻得哥哥已到南海寻人,她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栀瑶胳膊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栀瑶被青樾抓得生疼也没将手臂抽出,柔声道:“是真的,小樾樾你别急,定要好好地等着阿笙回来才是。”

青樾此时哪里还能听得进去,又大力摇晃栀瑶道:“都是我的错,若非我动了凡心,累及阿笙婚不成婚,家不成家,最后还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栀瑶双臂隐隐见血,她从未想过青樾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面容竟是这般大力,正待自己双臂即将被青樾捏碎之时,一记掌风袭来,将青樾拍到了软榻之上,青樾也随即双眼紧闭气息平稳陷入沉睡。

“疼了也不知道躲吗?”青珏满眼嫌弃地将栀瑶拽了起来,见她那一身被法力反噬的伤和被青樾活生生掐出来的血痕,不觉怒意腾腾。

“法力如此低微也敢与锁心环相抗!那可是罪仙戴满一万年才能自行消散的圣物!凭你这身三脚猫功夫就别妄想将其解开了!”

青珏一通忧心念叨倒是让栀瑶大有挫败之感,明明是他让自己代为照管青樾的,且自己不过三万来岁,法力修为自是与他青珏帝君不能相比的。再说了,若非此人是青樾,是他的妹妹亦是自己好友,她怎么可能顶着法力反噬也要为其舒缓疼痛!

栀瑶心中的愤愤不平倒是将青珏先前种种猜想与种种不快抹去大半。着急心疼之余,紧皱的眉头也舒缓了不少,一声不吭将栀瑶拉到扶桑树下为其疗伤。

“帝君可是寻到阿笙了?”

青珏听其称呼文笙为阿笙,原本紧闭的双眼浅浅睁开看着栀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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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声应道:“嗯。”

既已找到文笙,栀瑶自是欢喜,追问道:“那阿笙此时在何处?为何方才不告知青樾。”

青珏瞧着栀瑶这般雀跃,心中骤然不是滋味,冷哼一声,道:“告诉她?她能激动得将你捏至骨断!”

栀瑶愕然,心中泛起层层暖意。难道不告诉青樾此事,是为了保护自己?可神思至此,寒仪那扰人心神的话又再度回响耳畔,让她原本温热的心再次沉到谷底。

青珏能探听栀瑶此刻所想,却无法探知寒仪为其埋下的心魔,自是得意栀瑶终是明白自己心意,可同时又瞧见她转喜为忧,眉头紧锁。

“你可是有事想要问我?”青珏再次问道。

栀瑶猛然回神,道:“啊?我……我想问阿笙现在何处。”

青珏不答,周遭气息转瞬冰冷又极具压迫之感。直至栀瑶伤愈,他收回法力时,才冷冷答道:“我将他放在幽冥界,服了还魂丹,冷炎会为他重新造魂结魄送回轮回的。”

瞧着青珏冷然而去的身影,栀瑶又是一阵愕然。她自是不知青珏心中所想,可似乎他先前是真的担心自己受伤,而此时又是真如初识般冷漠,倒是让她心中疑虑又是层层加深。

“我是替代品吗?”

“帝君担心我的伤势是否因为青樾?”

“他是因为我如青樾般称呼文笙为阿笙才生气的吗?”

在自己的夺命三连问之下,栀瑶心底的疑虑终是扩散了,以至于青珏走出百步依旧能闻得她心中所想,既是如此,解释已然无用,一切随缘吧。

“承禹。”青珏唤道,“去将栀瑶公主先前所居的屋子打扫一番,从今日起,栀瑶公主便可搬回去住了。”

承禹一怔,方才青珏离宫之时他还想着如今栀瑶公主大好,二人是否同居朝阳殿,让如一汪死水的晹宸宫再度沸腾。不承想短短半日,帝君的脸色又如往日般寒霜笼罩,全然近不得。

是以,承禹只得遵其命,着人打扫之际,自己偷偷溜到栀瑶身边,想要弄清楚这位深得他心的女子究竟为何惹得帝君如此不快?

“公主殿下?”承禹在呆滞的栀瑶眼前挥了挥手。“怎的近日殿下您时常发呆。”

栀瑶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近日似乎确实时常有些呆滞,“怎的?承禹哥哥,帝君有什么吩咐吗?”

承禹摆手道:“没有,没有。小臣只是想知道公主方才对帝君说了什么?以至帝君如此生气。”

“帝君生气了?”栀瑶甚是诧异又很是不解,“他为何生气?”

承禹摊手道:“小臣不知,故而来问问公主您方才可有说了什么令帝君不高兴的话。”

栀瑶歪头一想,道:“我只是问了问阿笙现下在何处呀?”

“阿笙?”承禹压低声音问道,“是否青樾殿下的凡人夫君文笙?”

栀瑶连连点头。

承禹长叹一声,盯着栀瑶若有所思半晌才出言提醒道:“公主殿下,是否沉溺情爱之中的女子脑子都会变笨呢?小臣怎觉得你不如从前活变了呢?”

栀瑶又是一阵错愕,“此话怎讲?”

承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盯着栀瑶问道:“你可有唤过帝君阿珏?”

栀瑶摇头,“我为何要唤帝君阿珏?”

“那你为何要唤其他男子阿笙?”

栀瑶深思片刻,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说,帝君他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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栀瑶反复思量着青珏方才反应,辗转反侧却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且她瞧着青珏也不像是个会吃醋的主儿。堂堂天族尊神,心中有何想法大可直言不讳,又岂会吃醋?

瞧着窗外半轮清月照在床前,栀瑶思绪良多更是难以入眠了。是以,她只得起身绕着院中花木转了一圈又一圈,看着随侍仙娥已经熬不住了,她才贴心将其赶回屋中休息,自己向后院踱去。

晹宸宫后院不仅栽着为梓渊寒芷重新结魂的连理树,旺财和碧眼雪粼狮也养在那里。且守卫天将与自己甚是熟悉,若是此时她去玩玩珍兽也不会受到阻拦的。

栀瑶穿过一片火红的扶桑花,在守卫天将略带诧异的目光中,走向后院,对着连理树紫红相间的气息虔诚地拜了三拜,又向竹林深处走去。

旺财自被提上天宫就再没见过青樾了,也全然不知自己的主人数月来遭受无数劫难,现已近乎疯魔之态。除了偶尔得以见见青珏,其余时间它都与碧眼雪粼狮相伴。如今见了栀瑶自是十分亲近,在其身前缠绕亲昵。

碧眼雪粼狮上次见栀瑶,是在长空来做客,它被强行唤来让他逗乐那一次。当时看着栀瑶梨花带雨地踏出晹宸宫,还以为自己那冷心冷情的主子又错失良缘了。如今再见栀瑶,它心甚慰,于它而言,这六界之中敢与它亲近玩耍的女子,只栀瑶一人,故而也是绕在栀瑶身旁,任其搓揉头顶绒毛。

栀瑶瞬间被两个毛茸茸的小可爱融化了,索性抱起旺财,以碧眼雪粼狮为枕躺了下来,望着漫天星辰发起了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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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回想,与青珏初识至今似乎他只做过一件对不住自己的事,那便是利用自己为青樾解除封印。其余桩桩件件皆是在救她,为她疗伤、为她挡剑、为她续命、赠她宝剑、赠她衣衫,带她赴宴……

如今归魂谷遭此大难,青樾遭此大劫,她却因寒仪几句挑唆反复怀疑青珏用心实属不该。诚然,他是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可那也是为了解除青樾封印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换作自己,可能所为更甚于他。

想到此处,栀瑶骤然觉得很是对不起青珏,自言自语道:“若是我能早日想明白这些道理该多好。”

栀瑶不知自己何时睡着的,只知自己睁眼之时,怀里抱着狐狸狮子正在酣睡,而那个身着月白衣衫,面容清冷俊逸的青珏帝君此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和这两头呼呼大睡的珍兽。

“醒了?”

青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却让栀瑶的心漏跳了一拍。

“嗯……”栀瑶不敢直视青珏双眼,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却看见碧眼雪粼狮那团沁满水渍的毛,于是猛然擦了擦嘴角,尴尬道,“一时不慎,睡着了。”

青珏浅浅一笑,道:“莫要着凉才好。”

栀瑶一怔,帝君这是在关心她吗?神思恍惚之际,细细一瞧,青珏今日所着衣衫异常眼熟,正是自己先前送他那一套。原本栀瑶以为青珏不喜,故而从未见他穿过。今日骤然得见,倒是有些意外之喜。

青珏闻得栀瑶心中所想,并未解释半句,只浅声道:“承禹已备好早膳,梳洗一番便去用膳吧。”

栀瑶愣了愣,青珏这般温柔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阳光自他身后浅浅垂了过来,令她更是迷惑了,直至旺财使劲地舔她的脸,才让她从沉迷美色中醒悟过来。

栀瑶浅声应了句好,起身时还不忘扯着衣袖将留在碧眼雪粼狮毛上的口水擦了个干净,又抱着旺财嘬了一口,才连蹦带跳地向卧房跑去。

青珏看着栀瑶欢喜雀跃的身影,满眼失落,浅声道:“吃完我送你回魔族。”

青珏同样辗转反侧整晚未眠,一来困扰他的是为文笙重新结魂一事,若是将他再度送入轮回,又想渡他成仙,必然是要将他安排在一妥帖之人身旁的。而青珏能想到的妥帖之人真是王冲,且此时也正好是他所允王冲渡他成仙的第三世。

二则是因栀瑶。细观其心,他对栀瑶确然是动心了,还是那种闻得她亲昵称呼其他男子就犹如万千蚂蚁啃咬的动心。青珏自知神魔有别,虽然几次救治栀瑶已将她身上魔气去了大半,可她元神终究是魔。若他二人真心要在一起,要么青珏放弃神族身份一念成魔,要么栀瑶踏上三千神梯位列仙班。

若要他放下神族身份一念成魔,那便是对不起青珩用尽毕生心力对他倾其所有、悉心栽培,若说前世他有恩于青珩在前,那青珩为他修复破碎元神已是报恩。而今生,青珩不仅将他渡化为白羽凤族,更是将整族荣耀和自己亲生女儿交托于他手中。情之一字虽重,可青珩对他的情分丝毫不亚于自己那一点私情。

若要栀瑶踏上三千神梯闯过三千幻境飞升仙界,且不说长空能否答允,那三千神梯更是一级比一级更难攀登,稍有不慎便会元神俱灭,死无葬身之地。

故而,青珏左思右想,整夜未眠,最终选择挥剑斩情丝,从此与栀瑶再无交集。

栀瑶哪里知晓青珏这般深思熟虑,还以为二人心结已解,特意为自己选了一身绯色衣衫,配上一套新的发钗,看着镜中美艳中又不失娇俏的自己,不觉夸了一句,“甚好。”

捯饬完自己,栀瑶还不忘去暮夕殿看看青樾。虽然自知此时将青珏吃醋一事告知青樾极不妥当,但就算不能与她分享自己心中欢喜,依旧是要去瞧瞧她今日可有好转,顺带将文笙已被送入幽冥界一事告知于她的。

推开暮夕殿大门,青樾还在酣睡,看样子似乎是被青珏施了昏睡诀,栀瑶坐到床前,细细观摩青樾长相,确然是与青珏有七分相似的。

栀瑶捏了捏青樾的小脸,曾经在她梦中提枪削去她哥哥头颅,令她失神五百年的脸,如今看着却是越来越喜欢。看来一切皆有天意,若非当初她那肆意一枪令魔族男子有所畏惧,今朝的魔族还不知是何种模样,自己又不知此时嫁给哪位魔族世子为妻,统领侍妾。

想到此处,栀瑶不禁捧着青樾的脸又嘬了一口,悄然说了句谢谢,蹦到崇华殿用早膳。

看着一桌子精美异常的糕点,栀瑶又是一愣,这品相摆明出自翀苍帝君之手啊!怎的他今日不用哄他的小崽子入睡,却有空闲为晹宸宫做糕点了?

承禹自是看出栀瑶疑惑,媚笑道:“吃不吃惊?意不意外?”

见栀瑶猛然点头,承禹又道:“这可是今晨帝君亲自去极乐宫押着翀苍帝君做的,只为捧博您一笑。”

栀瑶咽了咽口水,道:“帝君敢去见翀苍帝君了?可是小崽子的名字拟好了?”

承禹一怔,忙拉着栀瑶低声问道:“小崽子是?”

栀瑶夹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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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道:“翀苍帝君的儿子,极乐宫的小皇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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