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致北呢?”她问,“他不同在哪里啊?”
方舒雁弯起唇角,露出个浅淡的笑。
“是他的话?,无论发生什么,因为什么分手,我都不会在别人面前对他横加指摘,分手之后也是朋友。无论谁,怎么问,我都唯有祝福。”
曹双愣了一下,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
“就……那么爱他?”
方舒雁轻轻摇头。
“我和?他之间,不是只有爱情。”
“小双,我妈是肾衰竭中期发病确诊的。”她慢慢地说,“那年我十?七岁,还在上高中,没成年,还背不起生活的重担。那时候会觉得,我这辈子?的天已?经塌了,再也走不出来。我要失去我妈妈了,从此以后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心疼我。”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对过往的苦痛显然已?经消化完毕,曹双却听得眼底骤然湿润。
明明是这么好的人,却偏偏承受过这么多本?不该经受的辛苦。
“十?七岁能干什么呢?我不敢不继续上学,出去赚钱养家?,那样我妈会失望。我开?始在年级帮人代?写作业,晚自习时接单,一张卷子?两块,晚自习结束之前给?人家?。那时要在学校待到?晚上十?点半,我不住校,回家?的时候有段很黑的路,我每天都一个人走,其实很害怕,但是我没办法。”
曹双动了动嘴唇,无力地想要阻止她往下讲:“舒雁姐……”
方舒雁浅浅莞尔,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过去已?经能心平气和?谈起。
“过得特别辛苦,而且看不到?希望。”她说,呼吸平稳地起伏,微微出神,“我妈刚确诊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查肾衰竭的存活年限,掰着手指头算,思考她能不能等到?我挣到?钱后给?她治病。还要上那么久的学,怎么算都不敢确定。也不敢在我妈面前哭,梦里才能流眼泪,整个人都绷得死紧。”
她顿了一会儿,忽然说:“你知道吗,我那些年,戾气很重。”
曹双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看着她。
“因为从来没感受到?过这个世界给?我的什么善意,所以也很难跟自己面对的一切和?解。”方舒雁语气清浅,露出追忆的神情,略带着几分怀念,轻描淡写地娓娓道来,“上天还要连我唯一的妈妈都早早抢走,我的人生里仿佛只剩下不幸。那时我太恨了,我恨比我过得幸福的所有人。”
曹双愣了一会儿,突然说:“后来你遇到?了谈致北。”
方舒雁眨了下眼,笑了起来。
“对。”她点了点头,浅浅地笑开?,眉眼缱绻。
“后来我遇到?了致北。”她说,“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我也在被人看见?,也会有人保护我,尽管他也不是个完美的守护者……啊,这个词形容他好像太奇怪了。”
方舒雁兀自摇了摇头,想了一下,半闭着眼睛轻笑。
她说:“他不是什么好人,我一直都知道。那时候我觉得,我也不是什么好女孩,所以没关系。和?坏男孩纠缠不清没关系,不被对方珍而重之也没关系。我太害怕孤单了,孤单到?即便是和?这样一个人搅在一起也可以。我抱着这样轻浮的想法开?始这段感情,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认真在一起。”
“……后来呢?”曹双小声问她。
方舒雁笑笑:“后来啊……”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你听过致北和?狗仔交恶的原委是吧?”她问曹双,“外?界的说法是他情绪失控,对狗仔实施暴力,要不是手里没武器,很有可能会闹出人命。”
曹双沉默地点点头,这次却没有再草率臆测什么。方舒雁没在看她,曹双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答案。
方舒雁声音轻缓,将她轻易带入感同身受的褪色回忆里。
“起因是我给?我妈买的房子?被曝光了,一个市郊的偏僻平房,离我妈打?工的超市只用坐一班公交。那时我没太多钱,买不到?安保更?好的房子?,对狗仔的厉害也不够了解,被狗仔跟住了也没发现,第二天她出门工作时被狗仔堵住,家?都回不来,刚养的狗也被挤丢了,发病晕眩也没人在意。”
她抬起手,慢慢盖住眼睛,呼吸渐渐沉重。
“我和?致北那时闹了点儿矛盾,很小的事情,放到?现在肯定吵不起来,但当时都还不够成熟。我当时在家?等我妈回来,外?面有狗仔的吵闹声音,她的电话?我也打?不通,我当时太急了,没法顾及太多,就那么冲了出去,想要把?我妈带回来。
“人太多了,我打?不过。我妈被推到?一边,倒在地上。”方舒雁慢慢地说,手背盖在眼睛上,没有放下来。
“那时路边有一块石头……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好能让我两只手拿起来。我被狗仔挤得走路都打?晃,怎么都走不到?我妈那边,她倒在地上……我当时看着石头,心里在想,抄起来,向外?砸,砸得他们头破血流,没法再拦着我……没人会施以援手,我要救我妈妈,伤害到?别人也可以,我不在乎。”
曹双心中猛地一震。
“……最开?始是舒雁姐你想动手的。”她喃喃地说,“后来谈致北……取而代?之了?”
“他本?来是过来道歉,想要接我回去的。”方舒雁低低笑了一声,“结果?替我打?了场架。他把?我妈扶起来送进家?门,又把?我也推进去,关上门之前看着我,说这些人不值得我弄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