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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伦斯给迦利喂了药剂让他暂时昏睡,便单手抱起少年,面对着前来包围他的黑曜十字军。他知道自己的任性妄为一定会受到阻拦,但他自从看到了小东西的惨状,他一分一秒也不愿让迦利再受这种折磨了。
两方无言地对峙着,战斗仿佛一触即发的箭矢。
正当此时,庭院中忽然响起了赤色的警报,方向直指向塞拉摩之柱的法庭上。特伦斯和其余守卫都愣住了,他们从未听过如此大规模的报警声。
不仅如此,四面八方传来的警报声不绝于耳,响彻着每一个智慧体的精神空间。特伦斯感受到了一种微妙的违和感,自己体内的算力被削弱,依靠裁决系统的智慧体作战恐怕难度激增。
难道……迦利设定安卡的启动时间竟然是此刻?!
“圣域有入侵者!”特伦斯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毫无迟疑地开启了军令召集全军,“先攻部队,听令!有外敌入侵,防守圣域外围的屏障,其他部队为先攻增援!”
外敌猛烈的攻势再加上今日算力的流失,黑曜十字守卫军很快陷入了短暂的混乱,为首的守卫向前一步拦住了抱紧迦利的特伦斯,似乎还想要阻止他带走囚犯。
“这种时候了,你难道还想执行那种可笑的命令吗?”
特伦斯怒极反笑,丝毫不退却地望着对方金属面罩之下的脸庞。
“我们作战部队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却要和我内讧?”
塞特拉的算力变得微弱,黑曜十字军守卫无法联络到智慧核心的指令,于是便选择继续执行了杀死囚犯的任务。
“命令,必须要执行。”
“好啊,看来你是公然与我为敌了?”
特伦斯怒视着这群冥顽不灵的蠢货,握紧了自己的裁决之枪,即使不靠着这玩意战斗,他也完全拥有能够制裁这些家伙的能力,更何况,他还想要在这些欺辱迦利的人身上光明正大地发泄自己的愤怒。
他一手紧紧护着迦利,一手持枪射击,站在背后的赫瑟尔掩护着他,两人打算默契地配合着突破重围。
然而,所有的黑曜守卫一拥而上,面对众多的人数和差距庞大的武器,特伦斯本就有些自顾不暇,更何况他还必须腾出一只手来抱着迦利。赫瑟尔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立即上前替他拦住攻过来的人,用身体为特伦斯杀出了一条血路。
此时的情况混乱至极,战俘营里的人类也因算力的削弱发起了暴动,冲出来不由分说地向智慧体反击。
所有战斗都乱作一团,特伦斯趁乱带着迦利逃出了战俘营。一路上,他们迎面遇上了很多进攻来的人类,而首要的事,是要先治好迦利的身体。
特伦斯将自己的防护外套脱下披在迦利的身上,抱着他在混乱的战斗中穿梭,尽可能快地赶回实验中心。
治愈机械的淡绿光泽将少年的伤痕一点点抹去,浑身翻卷的鞭伤也慢慢被愈合,特伦斯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他决定将小家伙暂时藏在这里,等到战斗结束再来接他。
却不想,从门外的走廊上忽然传来一串响亮的子弹和爆炸声。
“难道,那些该死的人类跟踪过来了吗!”
金属制的门因巨大的冲击变得歪斜,觉察到此地不宜久留,特伦斯连忙停止了治愈机械的进度,下意识拉起迦利护在身后。
迦利任由他摆弄着,无神的双眼盯着男人近在咫尺的宽阔后背,眼底漆黑一片。
特伦斯持枪聚精会神地判断着门外声音的方位,就算是入侵的人类此刻闯进来,凭他身体的反应和机动力,就算是失去裁决系统他也有瞬间击倒对方的自信。
一个身影破门而入,铁门伴随着巨大的碰撞声飞向一边,特伦斯沉着地射击着,却被来人敏捷的翻滚尽数躲避。
“你是谁?”特伦斯眯起了双眼,眼前的人让他产生了莫名的厌恶感,恐怕是和珀西一伙的人类。
黑发青年毫不畏惧地持枪与他相对:“把迦利还给我们,智慧体。”
特伦斯冷笑一声,对青年的话语未置一词,他怎么可能让人类带走迦利?
这一个月以来,他的研究成果马上就可以实施在迦利的身体上,到那时,迦利将更换一具与他们相同的躯体并被保留认知和意识,也就自然不用再受不死鸟病症的折磨。
青年手中的枪口射出子弹,被特伦斯轻易侧身躲过,他趁着空隙流畅地抬起手臂,镭射光束直接对准了青年的头。
“碍眼的家伙,消失吧。”
嘭——!
特伦斯听到了一声极近的枪声,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疼痛直击脑髓。特伦斯的视线慢慢低垂,看向自己的胸前——
洁白的制服胸口正在蔓延着一片刺眼的鲜红。
“……呃!”
琉璃色的眼瞳震惊地寻找房间内危险的来源,对面的青年堪堪躲过他的攻击,却被击中了手臂、枪也掉在了地上,按理说应该不可能有射击的时间……
大脑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片无止境的白,耳鸣声
', ' ')('充斥着他的听觉感官,特伦斯身型不稳地摇晃了两下,从口中吐出鲜血。
“咳……”
他被人从背后击中了。
可他的身后,明明只会有……
“唔……咳咳!”
胸前的剧痛和内脏的破裂令特伦斯无法呼吸,琉璃色的双眸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心脏的伤口血流如注,他想要回过头去,却失去力气向前扑倒在地。
他的身后,明明只有那个孩子啊。
“你……什么时候……”身体骤然倾颓,视线倒转在地,特伦斯不可置信地大睁着双眼。
“哈啊……哈啊……艾登,你先去救珀西哥哥,”迦利低喘着气,保持着持枪的姿势,阴暗的脸上看不清表情:“这里交给我。”
“迦利?”青年也没能反应过来形式的逆转,他捂住受伤的手臂看了看迦利,又看了看倒下的特伦斯,有些犹豫地离开了:“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
脚步声渐渐远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为……什么……”
特伦斯在血泊中挣扎着,无力地抬起眼眸向上看,他看见了迦利嗫嚅着的唇瓣。少年的手里持着从他腰间抽出的手枪,还保持着开枪的姿势站在那里。
“告诉我……为……什么……”特伦斯紧蹙着眉,痛苦地按住自己的伤口,血却怎么也止不住得从指缝里涌出,身下渐渐晕开一片殷红。
迦利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着,纤细的指节紧紧扣住枪托,脸上和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即使他的精神已经被仇恨和怨怼吞没,但亲手面临夺去一个生命,他还是不由得感到畏惧和悲伤。
“你就……那么……恨我吗……”嘴角缓缓流下一道鲜血,特伦斯扯出苍白的自嘲笑容,一字一顿地向少年发问。
“为什么……我也想问您,为什么?”
迦利直视着特伦斯的双眼反问道,脸上露出扭曲而悲哀的笑容,他将枪丢在一旁,脚步有些不稳,一道冰凉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为什么当时不处决他,而是让他在那种地方受尽凌辱?
为什么当时要骗自己吃糖,要自己在他身边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当时要那么残忍地虐待自己,却又那样温柔地亲吻他的双唇?
为什么最初遇见的那么美好、那么耀眼夺目、令我一见倾心的人……
会是一直在伤害着我的你呢?
“为什么您要骗我,为什么要让我爱上您再将我抛弃,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
内心的痛苦和怨恨早已无法被压抑,迦利冲着特伦斯哭喊出声,晶莹的泪止不住地滚落出来:
“明明我只是想单纯地活下去、想要被爱着、只是想要获得幸福啊!”
特伦斯琉璃色的眼瞳因震惊而颤动,他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可时间不会逆转,他们的交错点早已悄然画上了尾声。
他敛了眸,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想要抚摸少年泪流不止的脸蛋。
“我并没有抛弃你啊,小东西……”他无奈地闭上双眸,笑了:“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吗……”
“只是……迟了一点……”
迦利颓然地跪倒在地,滚烫的泪掉落在特伦斯的脸颊上。
“是您夺走了我的自由、是您害得那些人类接连惨死、是您要将我和哥哥赶尽杀绝……我恨您……”
“我应该……恨您啊!”
少年颤抖的声音过于微弱,又或许是失血过多、听力也受了阻碍的缘故,倒在地上的特伦斯半天才分辨出来,少年是在哭。
“嗯……”特伦斯无力地半睁着双眸,模糊的视线不真切地折射着少年哭泣的模样:
“那么……为什么……要哭……?我死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迦利边咬唇啜泣边摇着头,无助地望着特伦斯惨白的面容。
“可我做不到。”
“我真的好想恨您啊……如果下次见到您,一定要亲手向您复仇,明明已经这样决定了……”
“可一想到您会死……为什么我的这里会痛苦到无法忍受,”迦利捧住自己的胸口,一双圆眸里泪水满溢而出,大哭地质问着脸色苍白的特伦斯:
“为什么我好像……还是无可救药地爱着您呢?”
他哭得抽噎,伸出手抓住逐渐失去温暖的金发男人,心里也随着对方一并破碎了。
美丽的蜜柑色眼眸中蕴满了泪水,迦利洁白的贝齿咬得下唇失去血色,却依旧止不住地哭泣着。
明明已经在地狱中做了抉择,明明是杀了一直以来令自己痛苦的噩梦,但那把枪却像同时击穿了他的心,痛得迦利快要喘不过气。
他本以为自己是靠仇恨活了下来,然而一旦脆弱的心有了裂缝,不论多么细小的感情都能让他动摇、崩溃。
“是吗……”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特伦斯不再多言,他清楚地明白这种感受。他们彼此都选择过伤害和牺牲对方来保护自
', ' ')('己,事后的痛苦和悔恨皆如沙上之塔,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事,也不过是无用的补偿和挽留罢了。
“……?”
男人的手温柔地覆了上来,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您为什么还不……不责怪我……”迦利语无伦次地抽泣着问道:“我对您做了无法被原谅的事,我杀了您、我亲手……”
掌心中传来柔软脸蛋的熟悉触感,小小的身体令特伦斯感到了十分舒适的温暖,他柔和地眯起双眼,指腹摩挲起少年的泪痕。
“想要杀死我的话,其实最开始这样做就可以了……”
听到男人的安抚,迦利的泪决堤般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我只是想救下艾登……”
对方沾满鲜血的手掌在他的脸蛋上留下暗色的痕迹,却是那样触目惊心,刺得他生疼。
“你在那里坚强地活了下来……一直以来,你已经努力做得很好了,迦利……”
“不愧?……是我喜欢的小东西……”
“呜、呜呜……”
断断续续的哭腔愈来愈明显,嗡鸣般撕扯着特伦斯的耳膜。
“呜呜呜……对不起……特伦斯大人……”
“呜哇啊啊啊……!”迦利再也忍不住,自暴自弃地大哭起来。
错过的时光不再复返,它只会毫不留情地沿着前进的方向飞逝,不给任何人留下后悔的余地。
“别哭了,小东西……你好吵……”
特伦斯蹙着眉,想要最后摸一摸那个毛茸茸的脑袋,却因无力抬起手臂,只得再次用指腹拭去少年眼角的泪花。
迦利立刻噤声强忍住哭泣,他咬得下唇一片苍白,却生怕再错过男人的任何嘱托。
“迦利,答应我……”
“什么?”迦利捧住特伦斯微凉的手掌,泪眼朦胧得听不真切。
“不要……离开……这里……”
“离开的话、你的病就没有办法可以治了……”特伦斯忍着痛苦,坚持将话说完:“你去找赫瑟尔,她会带你去看……我做好的……适应你生理构造的……机械体……只要将生物芯片采集你的意识……”
迦利果决地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我不会接受您的馈赠苟活,生命剩下的时间为珀西哥哥的理想铺垫……已经够了。”
“傻……瓜……”特伦斯强忍疼痛,口腔里溢满了血。他看见迦利坚定的眼神时,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撼动迦利的决定。
就像,他其实从未撼动过迦利的心。
这就是最后了吧,他想,这就是这份扭曲、荒唐、不被容许的感情最后的结局。所有的罪孽都会被制裁,失去的人、已经永远失去了,做错的事、永远也无法弥补了。
可他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如走马灯般一闪而过,在这最后的时刻,他忍不住不去缅怀。
“算了,我也不愿再强迫你做任何事……那么、想听一件……你不知道的事吗?”特伦斯无奈地扯出笑:“你逃走的那天……我其实……去看了你……”
“嗯嗯……”迦利望着他止不住地哭着,双手紧抱住他的手臂,似乎是想要挽留这份失去的温度。
“我给你带了花……和你说了很多话……我发誓,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第二个人讲过,哈哈……咳……可你不在那里……没有听到……”
“不要再说了……特伦斯大人……”
迦利痛苦地蜷缩在特伦斯的旁边,他想要挽回男人逐渐流失的生命,徒劳地按压着对方满溢鲜血的伤口,然而,涌出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染得他的手臂也都是鲜红的颜色。
“为什么停不下来……可恶……呜呜呜……”
特伦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做了,子弹贯穿了他的心脏,就算是治疗机械也无法挽回,做什么都没有用了。
“小东西,如果那时……你没有逃走……好好听完我的道歉……”
“也许……”
“也许你会打开门……开心地向我扑过来……”
“在我的怀里尽情撒娇……喊我的名字……”
特伦斯惨然一笑。
“我多希望……你会那样做啊……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对不起……特伦斯大人……对不起……”迦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徒然地握住男人的手,他俯下身胡乱地抱住对方,企图让时间停滞下来。
“小东西,原谅我吧,也原谅你自己。”胸口紧贴着软绵绵的脑袋,特伦斯缓缓合上双眸,抚摸少年头顶的手掌悄然滑落:
“别……为我……悲伤……”
“呜、不……”
“不要……特伦斯大人,不!”
泪止不住地爬满了小小的脸,迦利无声地趴在那里哭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空了。他伏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地陪着他,直到他察觉,那具身体涌出的血液也渐渐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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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一醒……特伦斯大人……您不会死的、您要丢下迦利了吗……”
迦利抽泣摇晃着那具不会再回应他的身体,从未如此任性地撒着娇。男人英俊的面孔比往日苍白,触碰他的地方还留有余温,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伏在男人的胸口,那里静悄悄的,早已停止了心跳。
“快点醒来,别丢下我……”
“求您、求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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