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许程仁显摆自己脚下那双双新鞋,“怎么样?哥们儿就说说这鞋够不够隆重?”
“不错,不错。”
众人想去摸那皮鞋,许程仁拉着床边的栏杆一把跳到了上铺。
“我现在宣布一个重要的消息!”许程仁双手做暂停状,“我,许程仁,明天周六要去阳家做客。”
场面一时之间很安静,室友们都在想是哪个阳家?
“阳家?阳语儿!”一个室友猛拍大腿,“班长这是丑女婿见老丈人?”
“滚滚滚,班长实乃历史系第一大帅哥,是咱们系的骄傲,”司马振杰觉得有趣,“班长平常吃饭都舍不得吃上一顿肉,今天买这双鞋可是下了血本啊。”
“还是司马大哥有眼光,我这鞋,喜喜牌的。”许程仁坐在上铺给兄弟们看,“你就说这材质,这颜色,啧啧。”
“啧个屁啊啧,弟兄们,抢了!”司马振杰吼道,“革命尚未成功,抢了今天晚上炖皮鞋吃。”
“抢了!”
众人闹哄哄地去抢皮鞋,早已经忘了要批判班长唱堕落灰暗的歌曲一事。
另一边,
“新屠站快到了,下车的做好准备啊。”售票员在乱哄哄的车上大声喊着。
“到了到了。”李小草激动地叫醒其他三个站着都能昏昏欲睡的小伙伴。
杨大虎搓搓鼻子牵紧手中的绳子,怕小伙伴们走散。一下车,四个孩子拼命地往外挤,生怕被留在汽车里。
“挤个屁!”
“有病啊,这么乱窜干什么?”
“真是的,哪里来的没教养的孩子。”
“乡下来的吧,看那破鞋子。”
……
挤下车的四个孩子被骂懵了,不安地互相看看对方。
待汽车关上门离开,杨大虎追着上去吐了两下口水:“呸呸呸!”
“走,咱们去烟厂。”杨大虎红着眼眶带着三小孩去找厂子。
“爷爷,这里有没有一个叫李…李什么来着?”杨大虎记不起来名字。
“李仁强!是我爸。”李小草钻到杨大虎前面去,小眼睛冒着光和那门卫爷爷说着话。
“你爸?怎么来这找爸来了?”
玄城的烟厂很大,厂子里还为员工配有食堂、家属楼和学校。厂子里员工的孩子都在这厂里生活,大家都是互相认识的,可门卫从没见过这些穿着破烂的孩子,更不认识什么李仁强。
在大爷的一再否认下,几个孩子只好蹲在一旁商量对策。
许秧苗知道李小草爸爸不在这里,但是她不能说,这事说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向小伙伴解释,反正书中说过李小草找爸爸挺顺利的。
李小草垂头丧气地不发一言,他爸三年前通过病退结束了下乡的生活。回城之前,他爸和他妈离了婚。
本来李小草和妈妈外公外婆也过得挺好的,可是妈妈去年出意外死了。妈妈死了后,外公外婆经常在家里骂李仁强这个杀千刀的,李小草一边恨爸爸一边又想爸爸。
“那里有很多小朋友玩儿。”许秧苗指着厂里面玩耍的孩子,她不懂那些玩具是什么,她只在乡下玩过泥巴和玻璃球。
“你想和他们玩儿?”杨大虎批评许秧苗,“咱们是来找爸爸的,不是来玩的。”
“我们可以进去问。”郑小瑳突然开口。
“进去?”杨大虎一拍脑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四孩子趁着大爷下班关门的时机,偷偷地溜进了厂里的家属楼。
——
周六,紧张得不行的许程仁带着一本诗集上了阳家的门。
“叔叔阿姨好,”许程仁将诗集送了上去,“阳语儿说叔叔喜欢郭小川的诗,我就手抄了一本。”
“哦?”翻了一下的阳叔叔大感意外,这小伙子挺有心的。都说字如其人,阳叔叔看了看这狂放不羁的字体,心中大约对这小子的性格有了数。
“听说你下乡过?”阳叔叔趁势问道。
“下乡待了两年,四年多以前通过招工回来了,恢复高考后我辞了工作专心备考。当然了,我脑子笨,分数不高。不像语儿,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进了学校。”
阳语儿听到这里开心又自豪地朝爸爸使了个眼色。
阳叔叔没搭理她,而是紧逼不舍地问道:“所以你在乡下待了两年有没有谈过对象?”
许程仁笑容一下凝固在了脸上,随即在阳语儿怀疑的目光中摇了摇头:“叔叔说笑了,乡下那么忙,哪来的时间谈对象。”
闻言,阳语儿揪起的一颗心放下了。
“所以,在乡下一直都是单身?”老阳再次确认道。
许程仁犹豫了几秒,他当知青时有过一个喜欢的姑娘,可这么多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