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山上寒冷,包裹里还有棉衣、棉裤、毛衣、棉皮鞋、手套,另汇款五十块钱。
你自小体弱,切记保重身体,劳逸结合、加强锻炼。勿让父亲担忧,万望保重!珍重!”
合上信纸,斜着抖动信封,从里面掉落几张花花绿绿的全国通用粮票,面额有半斤、一斤、三斤、五斤,总共三十斤。父亲收入不低,但一口气拿出五十块钱、三十斤粮票,必定是省吃俭用攒了很久。
陶南风吸了一口气,将粮票收好,再展开信纸,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直到每个字都刻在脑中,这才将它折好收进信封,细心装入棉袄内衬的口袋里。
包裹、汇款单,不知道是不是也到达了邮局。陶南风一边想着一边抬起头,便见到陈志路笑容满面走过来,手里拿着两张单据。
“有你的包裹和汇款!好家伙,你刚刚还在难过没有收到家里的消息,现在一口气全都有了。”
乔亚东抱着一个针脚细密的浅色布包裹,站得远远的看着陈志路与陶南风说话,嘴唇紧紧抿着,神情有些恍惚。
胡焕新走到他跟前,圆圆的眼睛里满是好奇:“乔班长,平时你唯陶南风马首是瞻,怎么现在有了讨好的机会却让给陈志路?”
乔亚东摇头苦笑道:“就是个包裹单嘛,谁给她不是一样。”十八岁的少年,第一次真切意识到因爱慕而引发的情动,近情情怯,他不敢靠近她。
陶南风根本没有察觉到乔亚东的情愫,她拿着包裹单、汇款单排队领包裹、领钱,大大的包裹就是父亲沉甸甸的爱。
五十块钱、三十斤粮票,再加上先前的积蓄,现在的陶南风拥有一笔巨款。她来到柜台索要了一张电报单,在方格上填上二十五个字——
均已收到,一切安好。大雪封山时无法联系,请勿担心。
营业员拿到这张电报单,抬头看一眼陶南风:“一个空格一毛四分钱,你这一封电报三块五毛钱,要不要再删掉一些字?”
旁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陶南风肯定地点点头:“不删,就这。”已经精简到极致,再不能少了。
等到所有人在邮局的事情都忙完,陈志路与郭俊智对视一眼,豪爽一挥手:“下馆子,吃顿好的。”
江城知青平时窝在山上,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攒下的钱足够这次奢侈一回。于是,大家背的背、扛的扛,一齐往镇上唯一的一家国营饭店而去。
国营饭店并不大,只有两桌熟客在吃饭。知青们将两张方桌拼在一起,指着墙上的菜单大声道:“同志,先来两份红烧肉、红烧鱼块!”
服务员懒洋洋地瞟了他们一眼:“有肉票、鱼票吗?”
所有人同时卡了壳。大家现在有钱、有粮票,可是服务员说的这个……真没有。
乔亚东问:“我们只有全国粮票和钱,可以吃点什么?”
服务员抬手指了指用黑色毛笔写在白墙上的菜单:“炒粉条、炕青椒、家常豆腐、攸县香干、大蒜炒笋丝、溜土豆片,还有米饭、素馅包子。”
刚才还打算大口吃肉的陈志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热菜都上两份,每人二两米饭、两个包子。”
虽然是素菜,但国营饭店舍得放油,大锅爆炒味道很好,咸香下饭,大家吃得欢乐无比。
在座的十个知青,陶南风、乔亚东、郭俊智、徐言波四个吃饭斯文,胡焕新、陈志路他们六个却狼吞虎咽、下筷飞快,像抢东西一样。
一盆笋丝刚端上来就被陈志路几筷子夹得快要见底,郭俊智伸出筷子拦住他,细声细气地说:“你也悠着点儿吧,我们都没得吃了。还吹牛说当陶南风的哥哥,有你这么抢菜吃的哥哥吗?”
陈志路抬眼看向陶南风,见她眼中满是笑意,整个人仿佛发着光,不好意思地笑着缩回手,放慢了夹菜速度,还不忘拦着其他人:“都慢点吃!赶着投胎吗?”
接下来,只有服务员端菜上来,陈志路都主动给陶南风夹上两筷子,嘻嘻笑道:“来,陶妹
\t\t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t\t', '')('妹,多吃点菜。”
你一筷子、我一筷子,陶南风的碗里堆得冒了尖。
最后上桌的包子面香软乎、热气腾腾,馅是笋子、香干、粉丝,还加了芝麻香油,就连陶南风都一口气吃了两个。
饭饱菜足,再打包带上几十个包子,大家一起到供销社买糖饼、发糕、猫耳朵。
猫耳朵是当地一种油炸的小零食,面粉加了红糖,一圈一圈极为精致而小巧,形似猫耳,口味脆甜,女孩子都喜欢,陶南风也不例外。
陈志路与胡焕新买了两瓶当地包谷酒:“天冷,这酒可以暖和身体。”
乔亚东采买了一些调味料,包括盐、酱油、醋、干椒、八角、桂皮,这些都是为红烧肉提前准备的。
一通买、买、买之后,看看时间已是下午两点多,大家赶紧踏上返回农场的路。
回到知青点的陶南风受到室友的热烈欢迎,拿着她带回来的信件、代买的零食,满屋欢声笑语,热闹得像过年一样。
萧爱云已经退烧从卫生所回来,人虽有些虚弱但精神却很好,坐在床边笑:“陶南风,你家里寄来好多东西,真好呀。”
陶南风将父亲寄来的包裹打开,里面除了一本书、一卷用油纸封好的图纸外,还有一件长及膝盖的棕色大棉袄、一条宽大的黑色棉裤、一双羊毛内胆的皮靴、一些零碎小东西:毛袜、毛巾、手绢……
李惠兰羡慕地说:“陶南风,你爸对你真好,一下子寄来这么多好东西。山上冷,这棉袄、棉袄、皮靴镇上都买不到。”
叶勤快言快语:“我刚听他们说了,你现在这个是后妈,姐姐是后妈带过来的。你那个姐姐让你顶替她上山下乡,真坏!和白雪公主里面的恶毒后妈和姐姐一样坏!”
萧爱云一直窝在屋里,还没来得及知道这些。听叶勤这一说,她愣了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走过去拉住陶南风的手,又是心疼又有些埋怨:“家里的事怎么一直不告诉我?我们不是好姐妹吗?虽然我现在也没办法做什么,但至少可以听你诉诉苦、帮你骂骂她们出气嘛。”
“对,像这样的坏后妈、恶姐姐,就应该勇敢和她们做斗争,我们帮你骂死她们!”李惠兰越想越气,坚决维护陶南风。
李惠兰的父亲是江城市红旗药厂的药剂师,她是家中长女,底下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当知青上山下乡办公室的人找上门的时候,责任心强的她便主动报了名,留下还在读书的弟妹陪伴父母。
原本李惠兰觉得自己来农场是一种伟大的牺牲,没想到陶南风比她更可怜。想想也知道,如果不是被继母、继姐忽悠,大学教授的女儿怎么会来这个高山农场?
想到陶南风刚来农场时沉默少言,遇到旁人说什么从来都不争辩,李惠兰有些心疼,叹了一口气,搂过陶南风的肩膀安慰她:“你别怕,以后你后妈和姐姐再欺负你,我帮你撑腰。”
叶勤是幺女,上面两个哥哥都已经工作,全家人宠她一个,性格娇憨可爱。前不久收到母亲寄来的包裹,除了衣物外还有整整齐齐四个小布包,全是她爱吃的零食:瓜子、花生、红枣、桂圆。
叶勤往陶南风的嘴里塞了个红枣,态度亲昵:“没事儿,以后我妈就是你妈,有什么好吃的我都分你一半!”
收到父亲回音的陶南风心情极好,现在室友的热情让她更觉如沐春风,难得地眉眼一弯,嘴唇上翘,露出雪白的牙齿,开开心心、欢欢喜喜地笑了:“好。”
第一次见到陶南风这么明媚的笑容,三个女孩不由自主地被她感染,也笑了起来。
“陶南风你就应该多笑,多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