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抗抗被逗笑了,“二福很知道知恩图报,知道你和冯坤疼他。”
“就是说。我还和冯坤说呢,我这是没女儿,如果有个年龄相当的女儿,一定让她嫁给二福。二福这孩子,真的,不光我俩夸他,整个工厂就没有说他不好的,就连看门的大爷,别人他可能不认识,你说要找二福,那比说找冯坤还好使,立刻给你叫去。”
“是吗?”张抗抗被逗笑了,这还是她那么长时间以来,笑的最开心的一次,“以前他在家,我多多少少还能了解他一点。这一进社会,我就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样了。很多人在家人面前和外人面前,都不一样。”
“大福呢?”赵永红问。
“大福?”提到大福的名字,张抗抗许久没说话,“大福一开始还会给家里写信呢,时间长了,好久不来信了。去年过年的时候也没回来。”
赵永红嗯了一声,“我听二福说了。”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赵永红把张抗抗送到工厂外面,并向她保证等冯坤周一回来,一定会给她学校打电话。
张抗抗回去后就在学校里等着,一直到了周二,才接到冯坤打来的电话。冯坤已经联系了周怀玉,周怀玉说他也没办法和周励联系上,只能等着。
张抗抗知道这个时候没有消息是最好的。可连天来的广播和报纸,张抗抗也不是没有看没有听,那些震人心魄的字眼一个个冲进她眼里的时候,张抗抗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太傻了。
时光匆匆,明天和灾难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张抗抗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周励在的时候,争取每一分每一秒。
可此刻,后悔已经晚了。
张抗抗只能祈祷再祈祷,希望周励没事,希望能快点收到他的消息。
一九七九年三月底,学校外语系的学生早早的在校园里组织宣传,介绍四月一日愚人节的起源以及号召大家跟着在四月一日这一天找到自己身边的“四月之鱼”。
所以,直到四月一日这一天,有人在张抗抗宿舍门口叫她,下面有人找的时候,张抗抗还在床上躺着看书,听到来人叫她,便翻了个身,继续看书。
张抗抗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就听到那人站在她身边惊讶的问:“你怎么还没下去?”
张抗抗这时才坐了起来,把书合上说:“你又不是外语系的,还跟着过愚人节?”
“什么愚人节?”那人愣一下,继续说:“你不会以为我骗你呢,一直没有下去吧。下面有人找你,舍管阿姨让我叫你的。”
张抗抗听了,立刻站了起来。
她略略有些发抖,好像自己错过了什么一样。
张抗抗转身就往楼下跑,那人在后面喊一声:“我看了一眼,是个穿军装的!你……”
张抗抗只觉得自己耳边嗡的一声就响了,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有自己扑腾扑腾乱跳的心脏声。
张抗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楼,只知道她站在宿舍门口,看见周励的那一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一下子就扑了过去。
张抗抗这么一扑,周励连连后退了几步。
那一瞬间,他稍稍皱了下眉,紧接着就把手里的行李一扔,紧紧抱住了张抗抗。
两个人紧紧拥抱着彼此,什么也顾不得了。
张抗抗听着周励的心跳声,过了许久才问:“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周励轻轻松开她,用手捧住她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才说:“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漂亮。”
张抗抗含着眼泪,扑哧一声就笑了,一边笑又一边抹眼泪:“你又逗我笑。”
“谁叫你笑的最好看。”周励说,“让我再看一眼。”
张抗抗这才想起来,赶紧放开周励,拉着周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问:“你怎么样?”
周励歪了歪脑袋,思考了一下。
张抗抗立刻道:“实话实说,你答应过我的!”
周励便指一下自己的小腿:“这里中过流弹。”
周励说完,立刻又说:“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你放心。”
张抗抗看着周励,他的脸上,胳膊上都是伤痕累累,就知道,怎么会没事,只是他不想说,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周励说完就看着张抗抗笑,笑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真的好久好久不知道要怎么笑了,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笑了,可看见你从楼上下来,我就知道,我终于可以笑出来了。”
张抗抗听着,早就泪流满面,又一次紧紧抱住了周励。
“你还走吗?”张抗抗问。
“不走了。”周励说,“我调回来了。”
“调哪里了?”张抗抗问,“你在哪里我就调到哪里。”
“咱们市?”
周励点点头,“是。警备区。”
“那再也不走了?”
周励看着张抗抗就笑,“再也不走了!”
张抗抗有点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愣了许久,“那,那现在咱们要干什么?”
周励牵着张抗抗的手,拿起行李,道:“先跟我回去报道。我还没报道呢,就直接来了。”
张抗抗立刻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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