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吃过饭,准备去看看桌椅和床便出了门,这一出门,就看见袁仙仪正在自己家门口站着,一脸的不高兴。
张抗抗把门锁上,见袁仙仪重新穿上了长裤,和五福两个人从她身边经过时,袁仙仪还一脸不悦的看着她俩,可再不悦,话还是要说,便问:“你们这是去哪啊?”
张抗抗回到:“转转。”
袁仙仪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张抗抗点点头,算是回答了,和五福两人手牵着,笑着往外走去。
三福焦急的在学校外面等着大福,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只能把东西往地上一放,再多等一会儿。
三福到了学校后就给张抗抗打了电话报平安,没多久,她又收到五福写来的信,信封里塞的满满的,三福打开一看,五福就跟写日记一样的给她写信,写了特别多特别厚,一个信封要塞不进了,才给她一起寄来。
信里五福告诉三福她现在和妈妈还有周爸爸一起住了,在部队大院,特别特别的好。还告诉三福她有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她开始上学了,她交到了新的伙伴,她不再也不怕别人问她叫周励什么了,也不怕别人问她为什么姓张不姓周了。
三福知道五福正处于敏感时期,再加上新的环境,难免需要找人倾吐这些,于是这信就像雪花一样飞到自己手里,三福一有时间就会给五福写回信,她不想自己的妹妹和她一样,敏感又寡言少语。
昨天三福收到的不单单是五福的信,还有张抗抗寄来的一堆吃的,都是家里才有的,张抗抗在信里说早就想寄了,可是之前天太热,怕是没寄到就坏了。里面还有张萍萍给三福织的新毛衣,张抗抗给她买的新外套。
三福把其中一部分拿出来给大福送去,她的学校离大福学校不算太远,走着半个多小时就能到。
三福不爱坐车,她以前没发觉,这上学跑的远了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有点晕车,而且还越来越严重,一上车就头晕恶心。
所以三福更爱走着,她找了一个网兜,把东西都装到往兜里,张抗抗准备的东西都是两份相同的,用瓶子装的好好的,三福就知道,这还有大福的一份。
三福拎着网兜往大福学校去,手在外面放着,冻的通红,手指也因为那网兜的提手勒出了白白的印子,而总算走到大福的学校,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大福都没出来。
三福实在有点站不住了,实在太冷,就把东西往地上一放,用力跺了跺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福才从楼上匆忙下来,看见三福后立刻说:“等多久了,冷吧。”
三福拿脚指一下地上的网兜,对大福说:“咱妈寄来的,有你的一份。”
大福拎起网兜,也没看一眼,便说:“太冷了,走,我带你去食堂吃点热乎啊,也该吃午饭了。”
三福本来这一趟也没想直接回去,自从她来上学,早就想和大福谈一谈,可谁知道来了这么久,自己竟然一次大福都没见过,大福就下火车那天把她送到了学校,之后就再也没露过脸。
这次要不是给他送东西,三福觉得他们想见面,也难。
大福拿着网兜就往宿舍楼跑,好像是托给了宿管阿姨,很快就跑了出来,对三福说:“走吧,去食堂。”
三福跟在大福的后面,两人好久不见,竟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到了食堂,食堂已经很多人在吃饭了,大福让三福先找地方坐,自己去打饭。
等大福打来了饭,两人一起吃,三福才得了机会和大福说一说。
“大福。”三福看向大福,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大福正夹着菜,眼镜因为一进食堂就起了雾,此刻就放在手边,也没戴,抬起眼睛时,就觉得很不习惯,说:“怎么了?”
三福便问:“你还和她有联系吗?”
大福不明白,愣了一下,“你说谁?”
“何艳丽。”三福道。
大福哦了一声,低头吃了几口菜,没有回答。
三福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还和何艳丽有联系,或者说,他还在给何艳丽钱,三福有点急,立刻问:“她还给你要钱?”
“嗯。”大福点点头,“她很困难。”
“她困难不是我们造成的!”三福急了,把筷子往餐盘上一搁,问道:“你是不是好久不和咱妈联系了?”
大福抬起脸,“咱妈和你说的?”
“还用她说?”三福皱着眉头,“如果你一直和她有联系,她肯定会把东西寄给你,然后让你给我送去。咱妈的性格我了解,她想东西十分周全,除非不得已,她不会让我拿那么重的东西大冬天的来给你送。”
大福听了,再次低下了头,没说话。
三福气急攻心一般,道:“大福,你到底怎么回事!”
大福也吃不下了,手抖了抖,筷子应声落到餐盘上。
三福继续说:“是咱妈把咱们养大的,你难道忘了吗?她一个人带着我们五个,其中四个是和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的,她把我们养大,给我们做衣服,供我们读书,要不是咱妈,你能坐在这大学里?坐在这什么都有的食堂里?”
大福咬着牙,回道:“我不能!”
“你知道,你明明都知道,为什么还那么对她?”三福追问。
大福耷拉着脑袋,许久不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道:“因为我不敢面对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为什么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和以前一样啊,她是咱妈!”
大福拿起手边的眼镜,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眼镜布,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然后对三福说:“就因为我跟何艳丽联系,所以才不知道怎么面对咱妈。”
三福有点不理解,道:“你说的话,我不太懂。”
“何艳丽毕竟是咱的亲生母亲。三福,你可能不记得她了,毕竟她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走了,还有四福,四福就压根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就算到现在,四福也一直觉得张抗抗才是生他的人,所以他一直和五福那么好,就算是他俩天天吵,见面就掐,咱们兄妹五个,四福也是对五福最好。因为他觉得他和五福才是一个妈生的。”
大福低着头,把眼镜戴上继续说:“二福呢,你知道,他从小就那样,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换句话说,他对任何事都不上心,也就不会付出感情。而且这些年他的个性更强烈了,对他来说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这一点上,你和你二哥还是挺像的。”
“可我不一样,三福,你想一想,何艳丽走的时候,我已经七岁了,我记得她的所有,哪怕是她抛弃了我们,在我心里,我一直也只有她一个娘。所以,她来找我的时候,我一句狠话也说不出来,我心里想说,真的想说,就像你那次那样,我也想说狠话,想问问她到底为什么那么狠心,可我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三福,她哭着来找我,说没钱了,孩子要上学,她要吃饭,拿不到钱回去,家里那个男人又要发脾气什么的,我听她说那些,我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除了给她钱,我什么都不能做。”
“所以,这跟你不和咱妈联系有关系吗?”三福不懂。
“有!”大福定睛看着三福,“我每给何艳丽一次钱,每偷偷和她联系一次,我就觉得心里愧疚,我就更不能面对咱妈,你知道吗,就是那种羞愧、惭愧,逼得我只能选择一个人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