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抗抗嗯了一声,可她心里知道,三福这个孩子很倔,是这几个孩子中最倔强的,你说什么,不管对的还是错的,她都不会反驳。但你说完了,也就完了,她是一句也不会往心里去,依然会按着自己的想法来。
张抗抗只能先答应了,就顺带着问起四福的情况。
张萍萍不说还不在意,一说起四福又开始犯愁了。
张萍萍叹一口气道:“四福这孩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孝顺了。”
张领娣立刻就笑了,“孝顺还不好啊,谁不喜欢孝顺的孩子?你看你说的。”
“不不。”张萍萍说,“他本来就不该回来,外面世界那么大非要重新回到打渔张,其实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是不放心我和咱爷爷两个人在这里。”
张萍萍看着张抗抗道:“你不知道,四福每天早起起来做饭,后院的鸡喂一遍,饭也做好了。自己洗漱后,再拿着毛巾给咱爷爷擦手擦脸,对了,晚上洗脚,都是四福给洗。”
“这孩子怎么不招人疼啊你说,我看亲生的也抵不过一个这样的。”
张抗抗点点头,“四福从小就很善良,也很乖,小的时候就喜欢抱着我的大腿抬脸看我,现在长大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在家人身边。”
“这就是问题。”张萍萍说,“你想啊,咱们这不是在外面,是在打渔张。打渔张谁不知道咱们家的关系,都知道四福不是你生的,可四福非要和我们住在一起,要照顾我和咱爷爷。这咱们是高兴了,哪家姑娘会高兴嫁给他。”
“也是。四福也到结婚的年龄了。”张领娣说。
“是啊,说亲的还不少呢,这么一个好小伙,谁不喜欢?”张萍萍道,“可他一个也不见,说没啥兴趣。”
“那他学校的老师呢?”张领娣立刻问,“我听说来了个新老师,是来支教的,是不是?”
“这个我也听过,还有人说那老师可喜欢四福了,整天两人在一起。我问过四福,可他说他俩没啥关系。”
张抗抗在一旁听着,就想趁着今天要和这两个孩子好好谈谈,便说:“一会儿等二福醒了,我和他也说说,我们俩一起找他们俩谈。”
三个人说着话,又唠了些家常,时间过的很快。卧室里先是玉米穗醒了,二福把她抱到堂屋找奶奶,后来张鹤轩也醒了,从卧室出来,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话。
等周励接来了三福,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只是张鹤轩认不得三福了,三福坐在他脚边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张鹤轩也没想起来三福是谁,三福依然笑着和张鹤轩又聊了些小时候的趣事还有她在外面见到的好玩的事,一转头,再也受不住了,扑进张抗抗的怀里哭了起来。
高翔大晚上的要画画,这边准备开饭了,他又开始闹,高淑语不让他画,说弄的手上脏兮兮的,不如吃完饭好好画。
高翔就不愿意了,一开始是坐在沙发上哭,可见高淑语不理他,就干脆躺到地上打滚,高淑语怎么拉也拉不住,他就拼命在地上滚,高淑语实在受不了了,过去轻轻踢了高翔一脚。
高翔本来还在那里假哭,无非是想试探他妈妈的底线,谁知道竟挨了一脚,立刻就真的哭了,在地上一边爬一边对着厨房喊姥姥姥姥。
王芳华和高庚在做饭,听到外面鬼哭狼嚎的,两人都跑了出来,就看见高翔在地上爬呢。
王芳华赶紧把高翔抱了起来,对坐在一旁无动于衷的高淑语说:“你怎么回事,孩子哭成这样,你也不管。”
“我才懒得管他。”高淑语指着高翔说:“跟他爸一个德行,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说什么也不听。”
高庚立刻喝止道:“行了啊,你别有气对着孩子撒。”
王芳华抱起高翔说:“就是,当着孩子的面,说的那是什么话!让孩子从小就看不起他爸爸,难道还是什么好事?”
王芳华说完,给高翔擦干净了眼泪,问道:“好孩子,和姥姥说,你想做什么?”
高翔抽着鼻涕道:“我想画画,可妈妈不让我画。”
王芳华气的转头瞪了高淑语一眼,“你说你,孩子想画画你为什么拦着!”
高庚那边就把高翔接了过去,拉着高翔的手说:“想画画啊,这个好,走,跟着姥爷去,姥爷知道哪里又好用的笔。”
高庚说完,就把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对王芳华道:“我去带他画画,你自己做吧。”
王芳华立刻把围裙接过来,“行,你去吧。”
高庚牵着高翔的手就往书房去,王芳华拿着围裙站在那里,见高淑语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径直走到她身边,把围裙往高淑语身上一扔,说:“还看呢,走,做饭去!”
高淑语拿起围裙,十分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跟着王芳华进了厨房,高淑语就知道,她妈不是让她来帮忙做饭的,是让她来进行思想教育的。
高淑语系着一个围裙站在厨房里,看着她妈问:“妈,让我干什么?”
王芳华转头看她一眼,叹息道:“我能让你干什么,什么也不会,哎,我养你这个女儿,真的是没养好。”
王芳华说着,递给高淑语一把青菜,“择菜总会吧。”
高淑语接过青菜,顺手拿一个筐子放进去,然后坐在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说:“我会择,这再不会吧。”
王芳华就犯愁,“真的不知道你们都怎么过日子了!你看看高翔,你们才搬出去多久啊,这孩子就瘦成这样了,天天吃食堂吗难道?”
“他在家里能吃几顿饭啊,早晨中午都是在幼儿园吃。”高淑语道,“也就晚上一顿在家里吃饭。”
“所以啊,你平时也不用做饭,就做一顿饭也做不好?”王芳华放下手里的活,转头看向高淑语,“你这样可不不行,既然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就应该好好过日子。踏踏实实的。”
“我还不踏实啊?”高淑语有点委屈,“孩子算是我一手带大的吧,也就他上了幼儿园我才去工作,每天早起送他晚上接他也都是我,没有人帮过我的忙,我已经够踏实了。”
高淑语说完,低头埋怨道:“倒是某些人,什么都没管过。”
王芳华自然知道她女儿的纠结点在哪里,于是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行了啊,你得理解爱国,你说他一个人拼容易吗,他拼来拼去的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们娘俩?”
高淑语立刻抬起头看她妈:“什么为了我们,为我们什么了?他走的再远爬的再高,和我还有高翔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为了他自己。”
“行了啊,这种话不能随便说。”王芳华道:“伤害夫妻感情的话不要随便说出口,很多话说出来你就收不回去了,知道不知道?那在夫妻两人之间,就是埋了一个□□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王芳华看着高淑语说:“再说了,爱国已经算可以了。你想一想,谁不想在家里好好过年啊,可咱们所里的项目不过年,进展不能断,年年过年值班,年年人家爱国主动值初一初二的班,还不是为了让上面领导看着。要不谁不想团团圆圆过个年!”
高淑语听着听着就笑了,“你太不了解他了,妈,你以为他是为了表现,为了工作?当然,也有这个原因。不过他更是为了他自己,他年年值班,就不用来咱家里,更不用回他老家了,他在值班啊,回不去,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王芳华摇头道:“别把爱国说的那么不堪,他怎么着都是你的男人。还有,当初你生下高翔,和人家商量能不能让孩子姓高,跟着你姓,人家不是眼睛都没眨就同意了?那都是因为爱你,要不然不管放在哪个人身上,人家也不干啊,这是人老张家的种,还是个男孩,最后竟然和妈妈一个姓。”
“那是他不在乎。”高淑语一语说到了点子上,说完了又觉得十分戳心,可她早就习惯了,依然继续道:“他那是不在乎,他一开始就不想要这个孩子,等高翔出生了,他几乎都没抱过更没管过,他不在乎高翔所以对他来说姓什么都无所谓。”
“你!”王芳华气的发抖,“你这话说出来自己心里舒服还是咋的?你自己不难受吗?大过年的自己给自己添堵!”
“我习惯了。”高淑语择着菜慢慢道:“他不在乎我们,我们也一样不在乎他。看看他的样子,我现在看见就心烦,当初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