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征粮的任务重,一年到头干下来,粮食得被征收走大半,农民的口粮不足是常态。
上河村生产队这边,田里头种植的主要以水稻为主,但实际上老百姓平日的口粮,大部分得靠杂粮补充,土豆、红薯、南瓜三大样才是主力军。
虽说现在自留地的大小有限制,但乡下有乡下的办法,收获的季节总是不缺蔬菜吃,相比起来大米饭就稀罕多了。
好一些的人家,比如顾明东,舍得吃舍得用还有钱,这才能经常吃上白米饭。
差一些的人家,比如刘寡妇一家,一年到头主要吃杂粮,什么蚕豆、玉米、芋头都是锅里头的主食。
尤其是农闲的时候,打开锅盖,里头就零星的几颗白米饭,这才是普通人家的常态。
杂粮虽好,但吃多了容易烧心,而且饿的快不说还容易放屁,这让社员们心底老惦记着一口白米饭。
顾建国站在粮仓门口,大声喊着社员的名字。
每叫道一户人家,这家人就喜笑颜开的上前来领走粮食。
生产队的规矩是在保证人人都有饭吃的基础上,按照工分来进行按劳分配。
所以首先得按照家庭户口,成年人和小孩的户口粮也不一样,像是今年大丰收,在扣除公粮和杂七杂八的支出之后,成年的社员还能分到200斤,而未成年的小孩只有一百斤。
而且这发的还是稻谷,而不是大米,200斤稻谷碾成大米之后,最多也就剩个140-150斤,平均一下每天也就四两大米的口粮。
别以为这少,要知道上河村今年是年中发粮食,等吃完这一波,晚稻成熟收割之后还能再分一波,到时候分的肯定更多。
这么一想,只要不敞开了吃白米饭,光靠着公摊的口粮就不会饿着,说不定还能有粮食存下来。
社员们看着那一袋袋粮食,眼底满是欢喜和满足。
往年分完之后,还得计算积攒到现在的工分,按照工分来决定换钱还是换成粮食,不过这一次暂时还不需要统计工分折算,工分会统一留到年底再算一次。
这样一来顾明东就省事儿了,他搬了个小桌子在旁边记账,但凡是领走了粮食的,就得签字画押作为凭证。
晒谷场排起了长队,但社员们兴高采烈,没有一个不耐烦的。
李铁柱瞧着顾明东迅速的写下一个个数字,忍不住感慨道:“阿东算账又好又快,哎,他到底有啥不会的。”
他媳妇没好气的说了句:“生孩子他肯定不会。”
李铁柱不知道自己哪儿惹到了媳妇,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钱金花却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腰:“你也知道他啥都会,平时怎么不学着点。”
李铁柱委屈道:“不是你说我脑子笨,下死力气干活还成,不要胡乱学别人吗。”
钱金花翻了个白眼,懒得跟自家的蠢货继续说,毕竟丈夫虽然笨了点,蠢了点,但好歹实诚能干活,也疼她,她心底还是喜欢的。
知青们也站在队伍里头,高高兴兴的等着分粮食。
杜明笑着说道:“去年分的粮食都见底了,幸亏大队长开明,这好歹能接上。”
杜涛也说:“咱们上河村算不错了,听说隔壁下河村也种了两季,但第一季的收成根本不行,别说分粮食了,一个个都得勒紧裤腰带下地干活。”
徐珍珍抬头看了看队伍,心情也不错:“是啊,咱们能分到上河村也是运气。”
幸福生活需要对比,除了之前林爱国那档子事情,上河村生产队是对知青十分友善宽容的村子,虽说也得下地干活,但村干部和社员也从来不为难他们。
不像是有些地方十分排挤知青,让他们干最苦最累的活儿,分到的粮食却最少。
除了第一年,后头下乡的知青都拿不到国家补贴,那日子才叫泡着苦汁,再大再多的理想都得被现实给打败了。
钱知一按了按发酸的腿,冷哼道:“一点小恩小惠你们就高兴上了,原本只需要种一季水稻,现在要种植两季,我们得跟着多干多少农活。”
这话一出,其余知青脸上的笑容都显得尴尬。
杜明淡淡道:“我们都是来支持建设的,只要生产队的粮食产量能跟上,完成国家交给生产队的粮食任务,多干点农活算什么。”
而且顾建国员会上做过保证,知青们的工分用不完的话,也可以换成钱,虽然不多,但对于知青而言是意外之喜。
杜涛立刻支持弟弟:“就是,我们可是有觉悟有理想的知识青年,为了支持国家建设下乡,不像有些人都下乡了,还一副大少爷做派。”
钱知一的脸色一冷。
徐珍珍见他们又要吵起来,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别吵了,咱们都是知青,得互帮互助才行,何必为了这种小事儿吵架。”
钱知一明显是不服气,但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吴梦婷站在他身边,也只是低着头闷不吭声。
很快就轮到了知青们,顾明东抬头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区别对待。
杜家兄弟高高兴兴的背着粮食回去了,几个女知青却有些为难,不过她们很快想到了办法,问社员们借了一辆板车,几个女知青抬着粮食上了车,一人拉一人推配合默契的运走了。
一会儿知青就走了七七八八,没人乐意立下来等钱知一跟吴梦婷。
吴梦婷只是沉默不语,自从林爱国那件事之后,她一直是这幅模样,钱知一也懒得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关系看似亲近,实际上却已经有了弥补不了的隔阂。
轮到了钱知一,他看了眼粮食就皱眉:“谷壳都没去怎么吃,不能给我换成白米吗?”
顾明东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生产队有脱壳机,你可以自己去弄。”
他冷淡的模样,让钱知一看了心底越发恼怒,认定了顾明东瞧不起自己。
不知为何,从第一次见到顾明东开始,钱知一心底就不喜欢这个农民,那种从心底泛上来的厌恶,让他见到这个人就觉得愤怒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