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芬如果要大声说话,她面对的,多半是来自丈夫和婆婆的毒打,反正她是外地知青,无亲无故,尤其还没为婆家生出一个儿子,人家根本没把她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张大芳顿了一下,低声道,“那么,我能帮你什么?”
李淑芬的眼睛,有着一团燃烧着的烈火,她低声道,“在鸡蛋篮子下面,我有一个布包,这里面放着我回城的车费,你帮我收好,到时候,后天早上我来取。”
张大芳听得心里一凛,“孩子咋办?有你在的时候,孩子尚且受磋磨,何况你走了以后?”
李淑芬咬了咬嘴唇,道,“都是她的命!等我回城找到工作,我……我会来接走她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张大芳知道李淑芬回来接走孩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李舒服家里兄弟姐妹们很多,一旦她回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现在城里工作难找,没有关系的情况下,她的工作只能等着被安排,而这个时候,家里的兄弟媳妇等人,肯定不满意她住在家里,而这个时候,她唯一的出路,也不过是嫁人。
等再嫁人,组建新家庭,曾经代表她污垢过去生下的孩子,又怎么会被带回去?夫家也不愿意帮别人养育子女。
可是,看着李淑芬泪盈盈的双眼,张大芳只能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送我鸡蛋,再来取走篮子,这是应该的。”
李淑芬知道,张大芳这是答应帮她了,她擦干净眼泪,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转头,就带着一旁叫大妞的小孩走了。
在李淑芬走出张大芳家门口,李淑芬的丈夫刘大柱已经走过来了,刘大柱看见带着孩子往回走的李淑芬,脸色分外的阴沉。
在之前,村子里多半的知青都通过病退,高考,或找关系之类回城了,剩下的知青都是嫁人的,或者实在没有关系在本地组建家庭的夫妻。
刘大柱自然担心李淑芬回城了,家里多个女人,男人和其母亲把女人奴役着干活,自己轻省多了,他不同意离婚,不会放李淑芬离开乡下,也因此,最近把李淑芬看得特别紧。
等李淑芬离开了,张大芳也和杨爱国商议起来家里安全的问题。
杨爱国看着两个小孩子,直接道,“我干游击那些年,跟着一个跑江湖的老师傅练过几手,后来也跟着军校里的教官学过几手,等稍后,孩子就跟着我练练吧。”
“那就辛苦爸了。”,张大芳顿了一下,道,“咱们家这个窗户,得安装一下铝合金的窗户才行,要么就砌一个院子,再养两条狗子看家。”
虽然那朱屠户暂时受伤在家,无法再作恶,但是在没有彻底把这人收拾出去以前,还得把这人防着。
杨爱国顿了一下,道,“两边都弄吧,最近我有空就去河边捡一下石头,运一些河沙回来,至于铝合金窗户,我来想办法。”
现在的各种金属都是稀缺资源,不是一般人,那根本弄不到。
在出了朱屠户这种事情以后,家里养狗和修院墙,并不只是防着一个朱屠户那么简单。
父子两人正在商议着,在屋檐外,一个女人朝着张大芳家里走了过来。
这女人看着有些眼熟,等走近了,张大芳脸色不由一沉。
女人来到张大芳家门口,道,“哎哟,都在呢?”
这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朱屠户的母亲朱婆子。
张大芳冷冷盯着这个女人,道,“你来做什么?”
“大芳啊,来者是客,你就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有事说事,我家不方便请外人进屋。”
张大芳是真的想不通怎么有这么无耻的人?要知道朱屠户在昨日,可是做出入室犯罪的行为来,而第二日,这个男人的母亲,竟若无其事上门了。
面对张大芳的冷淡,朱婆子心里恶狠狠的把张大芳谩骂了一通,心想,不过是个二婚的,拿什么乔?等到了自己家里,且等着,看自己收不收拾这女人?
不过,在人进家门以前,她还得把人哄着。
想到这里,朱婆子就挤出一丝笑容,道,“听说大芳受惊了,我这不前来看望吗?这是一包糖,大芳收着先吃啊!”
说着话,丢出了一包已经在融化,里面有不少米虫,外表看着黑糊糊的白糖来,这白糖一看就遭了蟑螂祸害,只怕这朱婆子自己都不愿意吃这样的白糖。
张大芳看着那一包的白糖就忍不住皱眉头,更别提吃这样的白糖了。
最主要的,送白糖的人是朱婆子!
当即,张大芳道,“拿回去!我们无亲无故,也没什么交情,你这长了虫子的白糖,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说着话,张大芳扭头便要进屋子,那朱婆子如鸡爪子一般的手却一下抓过来,直接把那一包黏糊糊的白糖往张大芳的手里塞了进去。
“哎哟喂,大芳啊,你拿着呀,反正迟早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谁和你他妈的一家人?听不懂人话吗?赶紧拿着你的白糖滚!”
那朱婆子却把白糖往张大芳的方向一丢,一个转身,就朝着小道跑去,她一边跑一边道,“哎哟喂,害羞什么?都是一家人,这包白糖你就拿着喝水啊!”
张大芳抓起那白糖,一下朝着朱婆子的身子上丢过去,“拿起你的白糖滚!没脸没皮的癞□□,回家先照照镜子!”
说完话,便要进屋子,一旁,朱婆子待要再追过来,杨爱国老人一边咬着老烟,一边道,“再来纠缠我闺女,别怪我不客气了!”
朱婆子想起她儿子那被枪打穿的腿,她打了一个冷颤,最终牙痒痒的拿起白糖走了。
不过等走到小道下面,到底忍不住来到村口大枣子树下,对着人群嚷嚷,道,“哎哟喂,就她一个二婚的,拽什么拽?都带着两个拖油瓶了,也不看看自己啥条件?老娘给她送白糖还不要,我呸!”
村子里空闲的媳妇看着朱婆子在那谩骂,虽然没有点名,但是都知道朱婆子谩骂的是张大芳了。
朱婆子谩骂了一阵,因没人搭理,到底气呼呼的走了。
在午饭以后,张大芳想着家里柴火也不算多,眼看着快入冬了,便决定上山多砍一些柴火回来。
杨爱国听说以后,也决定一起上山去干活。
老人别看已经七十岁了,但是腿脚非常灵便,跟着张大芳一起上山捡柴火的时候,甚至在一旁挖了一些陷阱。
大宝和二宝看见老人干活,忙一脸好奇的跟了过去,老人极有耐心,一点一点讲解怎么布置陷阱。
大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道,“布陷阱,吃肉肉,布陷阱,抓坏人!”
老人点头,道,“等回头,在咱家附近也得把陷阱布置上,你们两孩子得注意点,不要踩到陷阱了,也不要把家里布置的陷阱告诉别人。”
“爷爷,我们都知道!”
张大芳上山捡柴火的同时,其实也想捡一些板栗的,结果山上的板栗都被人捡得差不多了,山上的松塔倒是满地都是。
村人并不知道松塔里的松子可以食用。
张大芳打算多收集一些松子也不错,一来,给家里人补营养,二来,多存一些干活,可以给在外地做知青的两个哥哥和姐姐寄出去一些。
兄弟姐妹几个人下乡,都被家里的后娘做了手脚,去的都是穷苦的地方,日子肯定很不好过,张大芳之前也寄过一些东西过去,一直没有音讯,也不知道兄弟姐妹都咋样了。
张大芳捡了柴火和松子回家的时候,倒是有好事来了。
在屋子门口,一个中年女人早就等候着了。
中年女人见了张大芳,忙道,“你就是杨大芳同志吧?”
“对,我是。你是?”
“我是大河村的,我夫家姓葛,大伙都称呼我葛婶子,我闺女赶在国庆出嫁,你这里给人办宴席吗?”
张大芳听得精神一震,道“自然是要接宴席的。”
葛婶子笑出一朵花来,“听说你做的蒸笼席做的极好,那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先给你一元钱的定钱,到时候你来我家做宴席。”
“行!”
生意再次上门了。
20.第20章英雄救美葛婶子嫁女儿非常……
葛婶子嫁女儿非常舍得花钱,蒸笼酒席办得非常漂亮,据说也越发让男方高看了葛婶子一家人,连带婆家对葛婶的女儿也越发的高看了。
而吃过酒席的人,都说张大芳做的酒席好,国庆节下来的日子,张大芳的日子倒是越发的忙碌了,名声打出去以后,但凡附近有人想办酒席,都会找张大芳去主厨,这些人家里,多的人家给了五六块钱的工钱,就是家庭差一些的,也给了两三块钱。
除了给钱,办酒席的不少备用的肉,东家都会给张大芳备用一份。
这样算下来,张大芳自从分家以后,家里竟顿顿不离肉。
而这一切,自是看得杨婆子分外的不爽快。
杨婆子就巴不得张大芳带着两个日子过不下去,眼看着张大芳的日子越过越好,她的心里自然很不爽快。
而在杨婆子心里不爽快的同时,杨婆子一个志同道合的队友,也是对张大芳各种羡慕妒忌恨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婆子的大儿媳妇朱桃花。
朱桃花看着看着张大芳被赶走以后,不但没有哭着回来求他们,反而日子越过越红火,这朱桃花心里自是不乐意的。
朱桃花心思怨毒,一计不成,便另外生了一计。
在每个村子里,总有那么几个碎嘴的女人,喜欢凑合在一起说别人家的八卦,这些人里,便有朱桃花。
这一日,朱桃花挨着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开始嘀嘀咕咕。
朱桃花道,“你们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枪声吗?”
大黄婶子便道,“咋了?那天晚上睡到半夜,可是都被惊醒了啊,谁能不知道那枪声啊?跟个炮仗声似的,老吓了了。”
大伙好不容易活在和平年代,虽说穷苦了一点,但是比起旧社会,现在的生活显然又好了千百倍。
朱桃花便道,“你们当那天晚上真的是有贼子进那女人的屋子吗?”
“难道不是吗?我可是听说杨爱国打了贼人一枪呢。”
朱桃花道,“我呸!杨老头啊,那是被那女人给迷晕了眼,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苍蝇不盯无缝的蛋,那女人要不是自己不检点,半夜能有个男人摸进屋子去?我看啊,那肯定就是那女人自己偷了谁家男人了,但是呢,那女人又没敢告诉杨爱国那老头,这才把贼人给打伤了。”
朱桃花这话说的村子里一向没事都能扯出来一堆事的女人给兴奋了。
“哎哟喂,不会吧?我看张大芳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也秀气,不是那样的人吧?”
朱桃花撇嘴,“这要真不是那样的人,能半夜三更上门?你们说那贼子,他为啥不上别人家的门,就偏偏上她家的门?”
朱桃花这话说的一旁的几个女人都幸灾乐祸的,连连点头。
此时,张大芳恰好打算进山去干活呢,恰好就把朱桃花的这番话给听得一清二楚。
张大芳是真没想到朱桃花能编排这些污言秽语,她险些没给气炸。
刚好一旁同村的张老五挑了一扁担的粪便,正要去浇灌蔬菜,张大芳二话不说,直接就拿出五毛钱,对张老五道,“你的这一挑粪便,我买了。”
说着话,他把五毛钱递给张老五。
在这个一分钱都能买两块糖的年月,五毛钱在乡下人家,无疑也是一笔横财,张老五愣愣的把扁担递给张大芳,而张大芳接过扁担,一下把那一挑的粪便挑着,朝着一旁的朱桃花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