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往离得最近的储物柜区域走,既能听到动静,又能正好看看有没有适合的家具。
“我爸为了给王二刚娶媳妇,之前就把我定给死了媳妇的瘸子,收了五百块彩礼,现在又因为王二刚对象多要五百块彩礼,把来娣也定给死了媳妇的老男人,我跟我爸吵了一架,就跑出来了。”
白露珠掀起嘴角,王招娣还是聪明人,先把罪行说出来,再绝口不提动手打她爸的事,怒刷一波同情值。
要是先说了动手打她爸,这些都有孩子的大人听了,肯定会有一个先入为主的不懂事印象,再想让人帮忙就难了。
说不定还要被教育一顿,孩子怎么能打老子。
果然一听这话,葛嫦慧等人就怒了。
“来娣才多大?有没有十五?真是脑袋进水了!”
“去年刚升的初中,读了大半年辍学不读了,应该是只有十四五岁,你爸真的把来娣许人了?”
“这他妈的王勇,平时对亲生女儿不好就罢了,现在牺牲两个女儿,就为了给侄子娶媳妇?真他妈心装裆里去了!我非得去告诉厂委领导!”
这年头工人有事,不是先想着报警,都是想着找厂委领导,在他们眼里,厂委可以解决一切,是所有工人们的大家长。
“招娣,你跑出来几天了?饿成这样不会都没吃东西吧?又住在哪里的?”屋里有灯,王招娣的头皮有多脏看得更清楚,葛嫦慧搬了张板凳递过去,“先坐着说。”
“我前面两天住车站候车室,这两天住西山桥洞。”王招娣吸了吸鼻子,心里逐渐安稳下来,“嫦慧婶,求你们帮帮我,我想去见厂领导,又怕遇上我爸,怕被他打死,来娣还小,绝对不能就这么嫁人了。”
“你放心,我们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未成年去嫁人。”葛嫦慧面上愠怒难掩,想了想又问:“你妈什么反应?她能同意你去告你爸吗?”
王招娣摇摇头,“我走的时候,是我妈拦住我爸,不让他追上我,这几天都没见,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那就先把张淑叫过来问问。”汪杰说完不等人同意,就想往外跑,“我前面去厂里打饭的时候遇到你妈了,她带着来娣去县医院挂水,应该还没走,把她叫过来问问。”
王招娣听到医院挂水,连忙担心问:“是我妈病了,还是来娣病了?难道是我爸打她们了?”
她妈就是被打成现在的性格,早前不同意往大伯那边送东西,结果却被她爸往死里打,要是再不同意,就把两个女儿也往死里打,最后为了女儿只能一步步忍让。
汪杰已经推好车了,“那我不知道,我先去看看,放心,会避开你爸的,他也不会想到你在门市。”
葛嫦慧进到里面端了洗脸水和毛巾出来,又问了一遍饿不饿,知道吃了白露珠的晚饭后,才放了心。
从刚才的对话中,白露珠感觉王招娣其实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天生语言逻辑性很高,先是没透露动手打了父亲,再到后面没提来娣暂时只是定亲,要等到成年才结婚。
纵然有点利用大家的同情心,却也不算撒谎,比起逆来顺受的蠢人,懂得利用心计反抗的聪明人,更值得帮助。
因此,白露珠没有透露自己知道的内容。
王招娣洗完脸,整盆水都变得浑浊,抬头看了一眼正在逛着家具的白露珠,心里再次充满感激。
葛嫦慧和门市员工不停吐槽王勇,从刚结婚,到两个女儿出生,说着说着又对比到自己家里的情况,再次提高所有人心里的怒气值时,汪杰骑着自行车回来了。
当下年代讲究男女有别,都是有家有口的不能随便载人,所以张淑是牵着小女儿跟在后面跑过来的。
“姐!”
“招娣!”
母女俩一进门看到王招娣的模样,眼泪就从眼眶中涌出来,三步跨一步迈上台阶,母女三人抱头痛哭,哭声凄惨,让有孩子的妇女们都忍不住眼睛湿润。
“你这丫头!我不是让你往乡下跑,你怎么没回去!”
“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妈找了你三天三夜,都快把整个香阳县翻过来了!”
张淑边哭边说,将大女儿抱得紧紧的,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舍不得松开一根手指。
王招娣见到母亲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这几天的恐惧害怕,惊慌委屈全哭出来,哭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白露珠看了一眼移开视线,平生就是见不了这些,以往人家死了人办丧事,从来都不敢往跟前凑,不然就会哭到主人家还以为她是被怠慢的亲戚。
葛嫦慧擦了擦眼角,端起脸盆,到后院重新接了干净的清水端出来。
过了刚见到那一阵的悲痛,母女三人哭声慢慢弱下来。
王招娣掀开母亲后脖颈的衣服,往里瞧了瞧,没看到任何伤痕,稍稍放心,“妈,他没打你?”
“没有,他现在不敢打,厂里领导警告过他。”张淑顾不得擤掉流出来的鼻涕,抓着女儿问:“你怎么瘦成这样?这几天都跑哪去了,怎么吃饭的?”
“妈,你跟他离婚吧。”
一句话打散门市里悲伤的气氛,同时怔住旁观者,就连白露珠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虽然是有打算劝她走这一步。
别人都怔住了,偏偏张淑没怔住,含着眼泪捏了捏瘦成火柴棒一般的手臂,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