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赶紧的把这罐头给吃了,我和姐吃得多,不馋。”程冬至说。
王春枝也表示同意:“可别再让了,这东西味儿重。老姑那鼻子又是属狗的,嘴上不说,别处肯定要找麻烦!”
刘金玲啐了一口:“我就等着看她这臭德行,以后找个啥样的人家!”
最终三人还是把罐头平分了,美美地吃了一顿。刘金玲吃完后不住地夸赞:“这罐头好,比我在省城吃的要好多了!肉头足,油水香,肯定至少要十几块一罐呢。冬枝儿,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妈沾了你的光了。”
程冬至嘻嘻笑了笑,没说什么。
王老太心知肚明刘金玲在闺女房里开了小灶,可面子上却不能过不去,午饭还是尽量弄得丰盛了些,还额外烙了一篓子饼。
新鲜菜蔬不好放,这个却难不倒王老太,她把能腌的都腌了,能晒的都晒了,剩下实在不方便做长期处理的就一口气煮了糊糊。今天的糊糊是用刘金玲带来的杂合面做的,不再飘着可疑的臭气,还有着青葱翠绿的蔬菜在其中做点缀,王家人差点没认出来这就是他们每天吃的糊糊。
至于其他东西,王老太全都一口气收在了她的房里,无论是吃的还是用的。
尽管因此她的房间被挤得几乎下不去脚,可王老太的心里却满是甜蜜的感觉,她最喜欢这种自己拥有一切的快感,哪怕好些东西暂时用不着,只要是堆在她房里,每天时不时瞅上那么一眼,她心里就痛快!
她心里痛快了,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找大功臣刘金玲的不痛快。
无论平时如何把刘金玲骂得一文不值,这个时候她们还是最要好的婆媳,比亲生母女就只差那么一点儿了。
“玲儿,你多吃点儿,我老婆子的手艺不行,你就将就吃几口,可别把自己饿着了!”
刘金玲也假惺惺地捧场:“我就想着娘做的饭呢,省城啥馆子都比不上!”
王雪花一脸艳羡:“三嫂,省城的馆子里都有些啥?”
“啥都有,只要你有钱有票子!当然也得碰着时候,碰着人!”
“那三嫂你都吃过些啥?”
“炒菜炒饼,阳春面,酸辣汤,油条包子花色馍,我啥都吃过!”刘金玲骄傲地说:“自己没掏钱,都是别人请的!”
王雪花羡慕地倒吸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大部分她都没吃过,断尾村的习惯是吃糊糊和贴饼子。所以刘金玲说的这些,滋味儿王雪花全靠想象,反而更加诱人了。
夜里的时候,刘金玲洗过澡,换上睡觉时穿的小衣,一边拿蒲扇摇着风一边和王春枝姐妹说话。
刘金玲的小衣一看就是穿了很久的,带着点旧和皱,可这比她白天的那件的确良衬衫更让程冬至觉得亲近。
王春枝正在问刘金玲关于工厂的事情,程冬至忽然开口了。
“妈,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啥事儿?”
“当初我脑袋摔坏了,你咋不送我回家?那么老远的路,我一个人怪害怕的!”
王春枝扯了一下程冬至,可程冬至依旧固执地看着刘金玲。
刘金玲楞了楞,眼睛顿时红了:“你心里怪罪妈呐?”
“我不怪罪,妈肯定有缘由,我就是想知道为啥。”
程冬至原本觉得刘金玲冷漠无情,不关心她的死活,可现在看来,刘金玲应该不太会做这种事。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刘金玲都是那种做事能堵住人嘴的个性,面面俱到。
大老远的回来,至少还知道带东西给女儿们的人,怎么会做出那样愚蠢的事情呢?就不怕母女之间生分了吗?
“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这回事!冬枝儿,你当时是一个人回来的吗?没个人送你?”
“就一个车夫大叔把我拖回来了,本来头就破了,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差点死了。那驴车颠着呢,我吐了一路。”程冬至故意夸大了一点细节。
“没人心的东西!”刘金玲骂了一句,又揉了揉眼睛:“你是不是那院子里的事啥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难怪你这么问我!你不记得事,当然觉着是妈不管你,不是这么回事。当初淮海那小子硬要把你接到大院儿来,我又不是在他家做事的,哪里能天天管得着你呢?那时候我想着,这大院儿里咋地也比乡下强,能让你吃好穿好,还能念书,多划算的买卖,偏生没想到那院儿里的孩子都不是好惹的。她们欺负你是乡下来的,想着花样整你。淮海在的时候他还能护着你,他不在家的时候你就遭罪了,这些,我还是后来才知道的。”
刘金玲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难过……
第50章
“啥?还有这么回事?”程冬至很震惊。
说起来,的确是她有些想当然了。虽然刘金玲是在光荣大院里做事的, 可那大院里人家那么多, 从来就没有人告诉过她刘金玲在的不是叶淮海他们家。
如果是这样,那么原主当时的状况就很好理解了。
刘金玲再怎么能耐也不可能天天跑到非雇主家里去看自己女儿,大概她也不愿意做出这样的举动毁了女儿前途。毕竟在任何人看来, 王冬枝能去叶家那是天大的福气, 将来也能沾不少光, 多的是人想削尖了脑袋换她。那大院儿里,有女儿的保姆司机护卫等工作人员也不少呢, 谁都愿意结上这么一条关系。
“你摔脑袋的事儿, 我是最后一个听见的, 急得我哭了一夜。那叶家倒是个好人家, 找了好大夫来替你治,花了不少工夫。我本想着没这个命就算了,等你好了后我请假把你带回去,电报都给家里打了, 没想到那叶家不知道打哪儿钻出来一个远房亲戚,说都没和我说一声儿就把你给弄走了,说是怕过了病气给家里的孩子们, 等我知道都晚了!她说得倒是好听, 啥特地派人护送你回去的,原来是把你这样丢回来, 我也是今儿听你说才知道……”
刘金玲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 提起可气的部分时还要锤炕敲桌的, 情绪很是激动。
王春枝和程冬至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小小的王冬枝在光荣大院里吃了那么多难言的苦。
叶淮海是个直火性子,为了维护她不止一次和其他人吵架打架,大家不敢把仇记在叶淮海头上,只能想着办法收拾王冬枝。孩子们单纯的时候很单纯,欺负起人来的时候鬼心眼也多,何况是光荣大院里的孩子,对王冬枝这样来“占便宜”的乡下小麻雀有着天生的瞧不起。
按照刘金玲和王春枝的说法,以前的王冬枝性子很腼腆害羞,受了欺负也不敢说,除非是被叶淮海发现或碰到,渐渐的人也就越来越内向,最后欺负升级,发生了后来的事。
听了这些事后,程冬至对叶淮海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他或许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对王冬枝好,可说起来王冬枝也是间接被他害死的。可要因为这件事记恨他,似乎也不容易办到,他也是受害者。真正的凶手是那些孩子和那个远房亲戚,以及出于种种原因对王冬枝产生的莫名深刻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