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搂住王雪花,好生安慰:“不急,等这段时候过去了我再找她要。你三嫂也不容易,在那大院儿里当保姆是简单事情呐?”她难得说了句刘金玲的好话,完全是因为刘金玲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刘金玲寄包裹回断尾村的时候,王春枝和程冬至都在场,自然也见到了里面的好东西。
王春枝看了几眼,没说什么就回房休息了,程冬至看着大姐的背影,忽然有些替她难过。
她现在更加确定刘金玲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了,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有能力的母亲,也是对家里情况最了解的一个母亲,却对两个女儿不闻不问,既不关心她们俩是否受欺负,也不在意她们过得怎样了。
有一件事程冬至也是现在才回过味儿来。
当初原装冬枝儿撞坏了脑袋,居然就只打发一个临时找来的,不熟悉的车夫把她给送回家,这是合理的事情吗?
先不说冬枝儿受了伤经不经得起起长途跋涉,得亏那大叔还好是个好人,要是遇到心思坏的把她给拐走了呢?随便扯个谎说路上走不见了,也拿他没办法。
现在这个年代法律虽然严格,可是科学技术手段都很落后,拐卖个女孩儿还是很常见的事情,刘金玲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程冬至偷偷对王春枝说:“姐,等我赚钱了,我给你买一箱子的确良,天天换着花样儿穿!”
王春枝噗地笑了:“你当我是眼馋那的确良呐?你姐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儿的人?”
程冬至纳闷了:“可是姐你不高兴啊。”
王春枝叹了口气,伸出手把程冬至的脑袋揉了一揉:“我是心疼你呀,本来在省城里享福,偏偏回了这里,大姐我又没什么本事,没办法给你买的确良……”
程冬至撇嘴:“我才不要留在那边呢,那边我一个亲人都没有,这里还有大姐和太婆疼我。”
王春枝敲了程冬至一个板栗:“胡说,妈不是你亲人?”
“她对我也不好,好的话,能让我一个人回来吗?”程冬至说的是真心话,她当初刚穿来的时候,身上完全不像个样子,皮包骨,还有很多疤。
现在她回了乡下,反而白胖了些,这说出去谁信。
王春枝无言以对,可仍然给刘金玲找借口:“妈也不容易,你当伺候人的事儿是好做的?那大院里都是惹不起的人,一个不小心可就遭罪了呀,哪里顾得上你。妈她生你养你,不许你这么说她!”
程冬至心想,得了,还是换个话题吧。
“姐,为啥妈不带你去省城呢?”
“带着我还怎么做事?你也是傻乎乎的。”
“那为啥把我带去?”
“不是妈要带你去的,是前几年那院儿里的几户人家办事情顺路经过县城,他们家里的几个小屁孩跑到我们村子河边儿玩,你那时候在河边捡裙子草,有个小倔驴不知道怎么的看中你了,死活要抱着你回家,怎么挨打都不肯松手放开你,后来好几个人把他打昏扛走了。”
“啊?那小倔驴叫啥?”程冬至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我哪知道啊,这些还是你那时候回家告诉我的呢,你当时还小,颠三倒四的也说不清楚。没多久妈就回来把你带走了,说是那院儿里的人点名要你过去,给你吃给你穿,供你读书,每个月还给家里五块钱呢。奶本来是千肯万肯的,老姑她大哭大闹非要她自己去,她就是见不得你好,想自己读书做城里人 !妈笑话她——人家要的是冬枝儿,你长得和冬枝儿差了十万八千里,这货不对板是骗人的罪,要蹲大牢!”
程冬至听傻了眼:“那然后呢?”
“然后老姑就怕了呗,只能由着妈把你带走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你就回来了,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程冬至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中。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要是可以问问原主就好了。
另外,原主她现在如何了呢?
是不是和她一样去了别的年代,或者干脆穿到她那边去了?
第18章
然而这个问题是无解的,纠结也没用,程冬至只能慢慢放下了。
今年的秋收结果不尽人意,明年的收成也岌岌可危,然而总归是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农休了。
一年到头,也就这段时间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的炕上睡几个瓷实觉。肚子里的粮食很少,可少动一点也饿得慢些,总比饿着肚子还要干重体力活的强。
王家的人更是如此。王老太对食物的克扣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除了王春枝姐妹俩,其他人都有些饿得飘飘儿的。
像是狡猾一些的人还好,私下有办法弄些外食来吃,王有孝就饿得走不动路了,人也浮肿了许多,看着随时都要倒下的模样。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村子里有一个和王有孝说得来的人,实在看不惯他这样挨饿,想办法替他谋了一个差事——给第二大队那边打粪砖,工钱是没有的,但管两餐饭。
这是又臭又累的腌臜活儿,大冬天的手要冻得僵硬龟裂,一般人吃不来这个苦,王有孝却很高兴地接受了。他实在是饿。
第二大队今年的状况要比第一大队的情况强很多,早饭午饭竟然有三个大贴饼子。王有孝一顿只吃两个,剩下两个带回家准备给王老头夫妇和老妹子吃。
然而走到家门口时,他犹豫了。
因为他看到了程冬至在院子里玩,小小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愁苦,看起来高高兴兴的。
可就是这高兴的笑容,却让王有孝动了恻隐之心——这是个苦命的傻孩子啊!有个能干爹妈,却比没爹妈的孤儿还不如,送来点东西她们也吃不到嘴里。丫头都命苦,她要是个小子,大概也不会这么惨。
雪花是家里的宝,有爹娘和他们几个做兄弟的疼,可这孩子呢?
王有孝知道,之前队里开工饭的时候王春枝能给自己妹儿分一些,可现在就不一定了。平常他手里也没什么东西,日子过得浑浑噩噩的,想不起来该去可怜谁同情谁;现在手里有了点吃食,他的善心像是地里的种子遇到了点雨水,发了小芽。
他把程冬至拉到角落里,压低声音问:“肚子饿不饿?”
程冬至有些莫名其妙,这个二伯平常在家里都不怎么说话的,只知道埋头干活,干嘛突然问她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不饿。”她说的是实话,中午才就着腌辣椒和咸菜吃了一大碗香喷喷的大米粥,还有几个杂合面馒头,肚子饱饱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