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把娄燕妮喊过来,其实也有见最后一面的意思了。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只要有一线希望,这边都不会放弃的,韩凛是英雄,虽然是无法公知于众的英雄,但他这次保密任务的贡献,真的可以造福整个国人,上头也很重视了,全国最好的医学人才都给找了过来,有的早就到了,有的还在路上。
娄燕妮到医院没见着韩凛,就先有人来商量,要不要通知韩父。
韩父是退下来的老首长,他那个级别也很不低的,上头的人也很尊重,这种事,按理来说肯定是要第一时间通知的,但是韩父身体不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事情还没有到坏得完全没有希望的那步,大家都不敢去通知,怕出事。
“等一等,他会没事的。”这个决定要娄燕妮来下,其实也很难为人,很残忍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她是韩凛的爱人,这时候最好是她来做主。
娄燕妮是相信韩凛能挺过这关的,这一辈子还那么长呢,几个孩子也都还那么小,尤其是没事,韩凛捧在手心里的小闺女,他还没有看着她出嫁的。
部队及部队医院里的人都是看惯了生死的,但看着娄燕妮目光坚毅地说韩凛会没事,心里还是觉得不忍。
韩凛的伤很重,发生爆炸时他在五楼被掀飞,跌了下去,中间被雨棚缓了一下,但掉下来的时候,身上真的是什么伤都有,脑震荡、各种挫伤骨折,还有炸弹碎片打进身体里,就差把人戳成个筛子了,被找到的时候,真的是差不多已经没气了。
也万幸韩凛当机立断跳得快,他离爆炸中心也远,没有断胳膊断腿,同去任务的战士里,就有两个直接在爆炸中牺牲的,还有一个炸断了腿。
娄燕妮这里到了,上头的人就去处理后面的事情去了,韩凛这里还有希望,牺牲的同志那里的善后工作也是重中之重,娄燕妮特别理解,送走了领导,自己就守在手术室门口。
徐政委本来把人送到,确认韩凛的情况就得赶回部队的,但现在走不了,你别看娄燕妮处理事情跟人打交道都挺理智的,但这会她干什么都是全凭本能,他不盯着,娄燕妮能不吃不喝地守着。
第五百二十五章
徐政委就默默地陪着,他这里也担心韩凛的情况,这次韩凛出任务的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任务的保密极别很好,就是他们的直属上级也不一定清楚。
还是娄燕妮先发现徐政委在旁边陪着,她等了很久,韩凛还没有从手术室里出来,她也不觉得饿,但是自己知道时间流逝,也知道自己要去吃点东西,准备去买吃的的时候,才发现徐政委就在自己旁边。
徐政委本来是准备留下来帮着照顾一下娄燕妮的,但自己陪着在手术室门口,心里高高提着,一时间竟然也忘了饿。
娄燕妮让徐政委帮忙在这里等着,自己去楼下买了份午饭过来,好在医院这种地方,外面最不缺的就是小饭店。
买完饭回来,手术室的灯还亮着,娄燕妮也没说什么,招呼着徐政委一起吃了饭,就先送徐政委走了。
部队那边,韩凛不在,徐政委不能一直不在,得有个人主持工作。
“我没事,就是要麻烦您回去多帮我看顾一下孩子。”娄燕妮没有别的担心的,就担心家里几个孩子,工厂那边这段时间她一直加班加点地工作,除了陪孩子外,没有让自己有一丝空余时间,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徐政委没得说了,这事他责无旁贷,只让娄燕妮放心。
“要不要通知一下韩老先生。”离开前,徐政委还是忍住沉痛问了娄燕妮一句,相较于娄燕妮知道韩凛性命还在,就不去了解更多情况,只一心一意地守着,他跟医院了解得更多。
娄燕妮摇头,脸上已经带了淡笑,她人虽然憔悴,但眼里有光,“不用了,到时候韩凛好起来再说,老人家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
见娄燕妮这样,徐政委也不再说什么,叹了口气,先行离开。
韩凛是徐政委离开后五个小时左右,被推出的手术室,整个人包得跟木乃伊似的,就剩下粗黄的大手露在被子外面,但就是看了那手一眼,娄燕妮就知道,是她们家韩凛没错。
虽然出了手术室,但娄燕妮还是不能在床边守着,韩凛这个情况,很危险,得去无菌室呆着,娄燕妮只能守在外面,但娄燕妮也安心了,只要不是一张白布蒙着出来,娄燕妮就谢天谢地了。
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娄燕妮就轻轻抚摸着韩凛的手,跟他说自己说孩子的情况,脸上笑容很灿烂的,就像韩凛好生生地坐在她面前,夫妻两个闲话家常一样。
旁边负责监管的护士看得眼睛都酸得不行,自己悄悄地背过了身去,不忍心看。
娄燕妮就一直守着韩凛,每天趁着一日三餐去买饭的时间,给家里给厂里打电话,大院里已经有了些许传言,但孩子们都还挺镇定的,因为有娄燕妮每天给他们打电话。
至于工厂那边,也一切运转正常,有许珊和林向前看着,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而且娄燕妮人虽然在京城,但一些重大的决策,通过电话她也能处理。
娄燕妮这边来京城,那边许珊和林向前知道消息后,也尽快完成任务回了厂里,现在娄燕妮不在,两人就自己安排,反正总要留一个人看着厂子才行,一般事情自己做主,实在拿不定的,才敢去打扰娄燕妮。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韩凛的情况也越来越好,最开始的几天还总被推进手术室抢救,但韩凛也是意志坚毅的人,那么次手术,都硬生生地挺了过来,慢慢地身上的绷带一点点在拆,也转出了无菌室,就是人还没有醒过来。
“才半个月,咱不着急,但你还是得快点醒来。”娄燕妮给韩凛擦身体,一边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话,“你看过不了多久听话懂事就得上学了,你不在谁送他们去学校,别人家都是爸爸送孩子去报道的。”
娄燕妮总有那么多话说,电话里孩子们唧唧呱呱的小事娄燕妮也可劲地跟韩凛说,虽然床上的人对她的话没有半点反应。
医院这种地方,最多的就是生离死别,韩凛同病房的,就有几个人在某一天突然消失在了病房里。
“你跟他说那么多,有用吗?他也听不到。”隔壁床空的那天早晨,跟娄燕妮一样守着自家男人的军嫂坐在空掉的床沿,幽幽地问娄燕妮。
他男人已经没了,已经送去火化了,她这里收拾了东西,就要带着男人的骨灰回老家了。
很万念俱灰的样子,整个人看着阴郁极了,娄燕妮就看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就笑,缓缓地摩挲着韩凛粗糙的大手,“听得到的,他肯定也要努力,也不想这样睡下去的。”
娄燕妮就是这样相信的,不止是她在努力,韩凛也一直在努力。
“算了吧,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那军嫂轻声念叨了一句,提起收拾好的行李就走了。
她的话娄燕妮听着,压根就不往心里去,韩凛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好,怎么可能会没用呢?她跟他说话的时候,能感觉到他是在听着的。
韩父那里,等韩凛的情况稳定下来,娄燕妮就去告诉了,这事也没法瞒着,韩父虽然退了下来,但消息来源还是有很多的。
看到一辈子不对头的儿子就那样静悄悄地在床上躺着,韩父心里也难受得不得了。
韩父这样的老人家,就算知道自己年轻的时候有些事做错了,也是不会承认的,他们的爱放在心里,后悔歉疚也通通放在心里,从来都不说的。
偶尔的时候,韩父也会来医院,坐着轮椅就静静地陪着韩凛,什么话也不说,能坐上很久。
人老了其实最怕看到这样的情形,心里很难受了,但也只有这样的时候,韩父能静静地陪着韩凛坐一会,不然父子俩哪有这样平和的时候,但韩父打心底里,希望韩凛能像以前一样,冲他横眉冷对。
想到以前那会,韩父自己也笑了,然后又沉默下来,离开时,轻轻地拍了拍韩凛的手,“儿子,这么多年,对不住了。”
也就是病房里只有韩凛,帮着娄燕妮伺候的护工下了班,娄燕妮去打电话了,韩父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