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促军队安营扎寨,做好一切防卫措施之后,已经夜深。顾不得一身疲劳,羽檄军的全部高级将领都聚集在帅帐之中,黑压压的跪了一片,就连向来散漫的燕归愁也没有例外。
之前他们也接触过那支民兵队伍,对于那一场惨烈的战事算是有了个大概了解。幸亏伏击的也不是蚺族的正规部队,饶是如此,汐蓝一方还是损失惨重。整个过程,单是听起来就已经足够惊心动魄,更何况事发当时。
将领们的惊心动魄,不仅是为了已经过去的战事,更是为了自己的命运。皇上亲征,首战就遇到这么一场变故,虽然最终结果胜利了,不过这种惨胜难免不完美。以滟淏泠阴晴不定的性格,很有可能会将这一笔账算在羽檄军头上。明摆着是逃不脱的惩罚,倒不如自己主动一点,说不定还能减轻一些。
帅帐前方一共设置了两张座椅,自从滟淏泠出征之前,在点将台上当着全军的面发下要与烈燚共享江山的誓言之后,烈燚在羽檄军中的一切用度便与滟淏泠别无二致。包括这样的场合下,也会有人并排放下两张座椅。
以烈燚的谨慎性格来说,就这样与滟淏泠平起平坐,还是违背了他的初衷。不显山,不露水,对于他来说才是最安全的存在方式。好几次,烈燚都主动将自己的那张座椅朝后挪动半步,但最终结果还是被滟淏泠搬回身边。几次来往之后,烈燚明白拗不过对方,也只好表示认可。
滟淏泠坐在自己的那张椅子上,缓缓扫视过跪在地上的将领们,“众将这是何意?还没开战呢,怎么就开始请罪了?”面容上浮现出的疑惑有些刻意,他故意如此,也不怕众人看出。
面对这份明知故问,众将恨的牙痒痒的,却是无从发作,不仅君臣有别,他们也确实有错。所有人都不敢想象,倘若在之前那场战事中,亲自参与战斗的人不是燚公子而是皇上,那该如何?毫发无损也就罢了,倘若滟淏泠受了一星半点的伤,他们岂不是要集体自裁谢罪?
眼下滟淏泠故意问他们何罪之有,众人都明白这不是体恤,相反,这是在逼迫他们自己认罪。然而,在揣摩出滟淏泠真正的心思之前,谁也不愿开口说这第一句话,各自将头埋的更低。
“老大,这都是我的错。”这个时候不管谁来开这个口,都是异类。而燕归愁显然就当了这个异类,不仅时机不合常理,就连那称呼也是怪异至极——老大?听听,这叫什么称呼?他当这里是乡野市井么?
该说他是生性散漫还是对这样的场合满不在乎?滟淏泠不语,只是静待燕归愁的下文。以他对这个游侠的了解,选在这个时候开口绝不是为了揽错这么简单。
跪了一会儿,燕归愁觉得膝盖实在酸疼的难受,决定不再继续折磨自己,懒懒散散的站了起来。反正他此刻正在说话,就算站着也算是合情合理罢?
“老大将密令交到我手上,命我带领羽檄军通过眠玉山密道赶赴柔蓝会合。未在指定时间到达旗风口,致使我军前锋陷入苦战,这都是我办事不利。老大,你惩罚我罢。”半真半假的口吻,前半部分还算说的义正言辞,到了末尾就全没正经了。这哪里是在请罪,简直多了几分无赖的意思。
滟淏泠暗笑,不愧是在游侠中混惯了的,懂得省时度势。燕归愁这番主动站出来,乍看上去是找死的行为,实际上是将身上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偏偏他的言辞又异常严谨,句句都说错处在他,没有一个字是指责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