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不该来,”广平侯夫人声音嘶哑,语气却十分坚定,“妾身已经向侯爷道过别了。”
“可我还没有准备好。”广平侯声音发颤。
大牢里一阵安静。
方才看到她时,他惊在那里,就像明明知道她是奸细,却还不敢去询问她的死状。他的身份教他该愤怒、愤恨这个女人,他的感情却让他心疼、难过。
夫妻之间温柔以待,相敬如宾的情形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无法忘记这些。
“我来帮你上些药吧。”
广平侯手指冰凉,手心里满是汗水。
“侯爷这是何必呢,”广平侯夫人道,“这些都是没有用处的。”
“对我来说,有用。”他坚持拿着灯上前。
她坐在一堆稻草上,他需要蹲下来才能看清她的模样,在这样阴暗而逼仄的大牢里,他无需记得自己还是大周的侯爷,于是他一条腿跪下来,以便与她再近一些。
“害怕吗?”广平侯轻轻地道。
她方才在众人面前仰着头,大周的刑部大牢,身边都是她的敌人,可她毫无畏惧,仿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将她打倒,她将自己弄成这个模样,再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她。
可他知道她害怕,她也会因为扭了脚疼痛,也会在夜深的时候,被树影吓一跳。
这样带着满身伤痛,蜷缩在大牢里,任虫鼠在身上跑过,等待着朝廷的判罚,陌生官员的审问,不知何时就会被推在阳光下行刑,她怎么能不怕呢?
“我陪着你。”广平侯伸出手将她搂在怀中,她已经没有了一头柔顺的长发,身上也没有了那淡淡的清香,可就是在此时,他才发现那些美好根本不及她的一颗心。
若你知道一个人如何深爱你,便会恐慌失去她,因为从此之后无论去哪,再也没有这样一颗心相随。
她的眼泪落在他胸口上:“侯爷,你不该来。”
“我时日无多了,”广平侯道,“有生之年不能看着你如此,我会求朝廷让我将你带回西北。
假以时日,同穴而眠。”
“我不怕了,”广平侯夫人微笑,“我只想在你怀里睡一觉。”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忽然梦见第一次见到广平侯的那一刻,远远的看着他骑马而来,那时满心的恨意。
如今回想起来,是如此的英武。
假以时日,同穴而眠。
够了。
……
崔氏的遭遇让整个广平侯府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之中。
赵慕微紧紧地抱着清欢哭得厉害,赵二爷一直沉默,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到底是对还是错。
清欢轻轻地拍着赵慕微的后背:“我们先将屋子收拾好,万一夫人能够回来,也能住的舒坦些。”
赵慕微点点头。
崔氏受了重伤,没有治好的希望,父亲为广平侯奔忙,希望朝廷网开一面,让崔氏最后的日子能在广平侯身边度过。
“二爷,宋大人来了。”
赵二爷立即抬起头:“快将人请去书房。”边说边迎了出去。
赵慕微看向徐清欢:“二哥想要向宋大人打听大哥的事。”
广平侯世子爷在西北就遭人毒手,可惜尸身已经很难辨认,广平侯府想要弄清楚,必然要找到知情人。
赵慕微急于知道消息,拉着清欢等在书房门口,隐隐约约看到赵二爷向宋成暄行礼,不多一会儿,赵二爷拿出一张舆图,红着眼睛道:“哥哥曾向宋大人提及,如果朵甘思攻打大周,我们要如何应战,现在我就拿着舆图去找父亲,兵部正为此事发愁,我若是将哥哥的主意说出来,也许能借此为父亲、母亲求个恩赦。”
听到这些话,徐清欢不禁惊讶地看向书房里的宋成暄,西北叛逃的将领是宋成暄带兵抓的,想必他对西北的形势也有所了解。
这应战的法子真的是广平侯世子爷所想?
今生的奸人和她前世所知的奸人,好像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