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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戚安在外面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间。
向学校申请休学之后,他就从宿舍里搬了出来。
房间不大,主要是放他的一些东西,而且他也不能经常回来。
出租屋是老房子,一个月房租收他八百块钱。
下个月房租就要到期了,房东这几天一直在联系他,青年还在考虑要不要续租。
在“醉途”的待遇很好,他可以有属于自己的休息室。
如果搬去“醉途”的话,就能从住房方面节省下来一笔开支。
或许余下来的钱,可以补贴给妹妹当做生活费。
那个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小姑娘,不知道能不能适应现在紧巴巴的日子。
妹妹不是戚安的亲妹妹。
青年简单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就在沙发上瘫着了。
他的屁股还隐隐作痛痛,只好拿了个抱枕垫在下面,好让自己舒服些。
现在还不到六点,他想晚一会儿再吃晚饭。
回来的时候他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包泡面、一把青菜还有几个鸡蛋,打算简单解决一下。
戚安随手打开了电视,出租屋的东西都很旧,电视还是台式的,只有几个频道。
不过他也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罢了,没有真的看进去什么。
房间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情味儿。电视屏幕上的光打在青年的身上,称得他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冷峻。
戚安的心里空落落的,习惯了“醉途”的热闹,他突然不能回归这样难得的平淡生活。
但他又很清楚,这种落寞是不一样的。
是因为他的世界改变了。身边突然出现了知你冷暖的人,他终于愿意很爽快地承认自己是一个缺爱的人。
这也是他不想回到出租屋的原因之一,留在“醉途”过夜不仅仅是为了方便,也是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孤单。
家里没有人等他,也没有人为他留灯。
况且,这也不算是他的家。
虽然戚安向侍者和傅先生都说的是家里有事,但其实他是无家可回的。
他早就没有家了。
一阵音乐声把他从胡思乱想中剥离出来,出租屋很暗,只有电视的光线和声音,显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青年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跳漏了一拍。
是傅先生。
“到家了吗?”
傅映庭的声音传来,温煦又亲和,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轻揉着他的心脏。
青年蜷缩在沙发里,闷闷地嗯了一声,不知怎么的眼眶有点热热的。
“到家有一会儿了,您忙完了吗?”
傅映庭笑了一下,回道:“忙完了,晚饭怎么吃的?”
“还不饿,想吃泡面了。”
“泡面要少吃,偶尔可以吃一次解解馋。”
即使隔着电话,戚安也能脑补出来此时此刻的傅先生,一定是皱着眉头,脸上还有点严肃。
“嗯!您晚饭吃了吗?”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下意识就想对傅映庭撒娇。
“也还没有,不知道吃什么。”
说完,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看来,吃什么、怎么吃是每个人都逃不过的难题。
他和傅映庭东一句西一句,没有目的地聊着,不论谁先抛出话题,对方都不会冷场地接上。
戚安不觉得无聊,傅先生说的每句话他都爱听,连鼻腔发出的闷哼声都是悦耳的。
明明他和傅先生只是聊了几句,通话时间就轻轻松松地超过了二十分钟。
时间怎么会过这么快呢?
和傅先生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快乐的。
“明天会降温,穿厚一点。”
戚安笑了一声,声音都是暖洋洋的,乖乖地答应下来。他觉得说了这么多,只有这句话才是今天傅先生打电话的目的。
“您也是,要按时吃药。”
得到傅映庭的保证,青年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
他轻轻啄了一口听筒,像一个刚谈恋爱的青涩少年,恨不得煲一两个小时的电话粥,还总想腻歪一下。
“再见。”
傅映庭坐在车内,嘴角噙笑,把蓝牙耳机摘下来攥在手心里。
老旧的小区里连路灯都没有,他仰着头看临近街边的六楼西户,窗帘被紧紧地拉着,只泄出了半分的灯光,硬生生地浇灭了他想要窥探的心思。
林特助迟迟听不到后座的讲话,开口问道:“老板?”
傅映庭收回视线,吩咐道:“回家吧。”
车子驶出了小区,与此同时,六楼西户的窗帘拉开了。屋里的人探出半边的身子,手里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
挂了傅先生的电话之后,青年盯着通讯录看了许久,犹豫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被挂断了两次,他不厌其烦地接着打,直到对方
', ' ')('接通。
“舒阿姨?”
“你找谁?”是四五十岁的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戒备,没有直接回应戚安的问好。
“是我,戚安。”青年吐出一口烟,不咸不淡地开口。
“是、是小安啊…我刚刚见是生号,就没敢接…”
青年嗯了一声,也不介意:“这是两周前新换的手机号,一直没来得及联系您。”
“小安啊…你换号码是不是因为他们又打给你了,我、我已经在想办法借钱了,没有人敢借给我了,你打来的钱我全都还债了…”说着说着,女人的声音就染了哭腔。
“舒姨。”他出声打断女人的话,又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我只是想问问你和淼淼最近过得怎么样?我给淼淼在微信发了红包也不见她收,有点担心她。”
“淼淼上课玩手机被老师收走了,班主任让我下周去学校一趟,说淼淼可能…早恋了,心思都不在学习上…”
他们都沉默下来,都清楚淼淼的心思为什么不在学习上。
“下周什么时候,我和您一起去吧?”
“真、真的吗小安…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几天都不敢出门,有你陪着我真的太好了…”
女人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戚安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
“小安,阿姨觉得真的很对不住你,你来到这个家我们也没能给你什么,还把你卷进这件事情来…”女人挺愧疚的,声音越说越小。
青年又踩灭了一只烟屁股,宽慰道:“舒姨,您别这么说。我能长这么大也是因为您和江叔多年的养育,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这样讲就是同我生分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面不红心不跳,家这个词轻而易举地从他嘴里说了出来。
舒梅是他的养母,青年口中的江叔自然就是他的养父了。
被收养的时候,戚安已经八九岁了。经历了父母双亡、近亲抛弃之后,他的性格有些拧巴,不愿意开口叫爸爸妈妈,这么多年也一直喊得是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一开始不太乐意,后来也接受了,待他也不错,新玩具新衣服…该有的他一件也不比同龄的小孩少。
同时也愿意保留青年的意见,没有给他改名换姓。
但是淼淼出生后,更多的爱和关注就转移了。
他毕竟是替代品。
即使被冷落,戚安也没觉得有什么,这是人之常情,淼淼是叔叔阿姨的亲骨肉,理应得到最多的宠爱。
没有被送回福利院在戚安的意外之外,毕竟在舒梅查出怀孕的时候他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所以,他也把自己的爱分给了淼淼。
淼淼是让他羡慕和嫉妒的人,戚安愿意保护这样的妹妹,是因为他在妹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
这样颠沛流离、躲躲藏藏的生活已经持续了有半年了,成为今天这个局面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以为至少会让他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每当青年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时候,生活会让他体会到不同的苦。
他一直想,自己是不是克星,在哪个家里哪家就会不得安宁。
“舒姨,江叔他…有消息了吗?”挂掉电话前,戚安例行问了一句。
“没有。他能去哪啊,马上天就冷了…”
青年只说让舒姨照顾好身体,不要多想。没有消息往往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挂掉电话后,他吹了一会儿风才回到屋里,两通电话掏空了肚子,他有点饿了。
一人食的小锅里煮着泡面,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氤氲的香气溢满了整间屋子。
戚安打了一个鸡蛋,他喜欢吃溏心的,特意等到了快煮好才打进去。
面煮得很筋道,他呼噜呼噜吸得很响。下面之前还切了一个番茄进去,汤底很浓郁,于是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
青年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胃里暖暖的,郁结的心情被短暂地赶跑了。
杂七杂八地收拾完已经十点了,热水泡了泡脚,困意就爬上了他的脑袋。
出租屋不向阳,又接连下了几天的雨,被子有点潮潮的,戚安缩在床上怎么暖也暖不热。
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一边自我催眠,一边把今晚敏感的心思都归结于将至的明天。
第二天,戚安起了个大早。
昨晚睡得不太好,却也没怎么影响他今天的精神劲儿。
青年刷牙的时候,麻木地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心里默默地数:一、二、三…十五、十六,爸妈已经离开他这么久了吗?
他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微笑,最终苦笑一声,还是算了。
沙发背上是昨天带回来的西装,他在“醉途”熨烫好了才带回来的。
西装是大一的时候买的,不是叔叔阿姨买的,也没有动用父母存在银行的钱,而是自己兼职挣的钱。
戚安一年只穿一次。
', ' ')('他下楼的时候步履匆匆,没有注意到楼道前停着的一辆反常的、名贵的黑车。
傅映庭坐在车里,他这是第三次见到戚安穿西装。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还觉得青年脸蛋稚嫩,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小朋友。而今天再看,却觉得这身衣服更加妥帖了。
青年穿得很正式,脚上踩着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他的模样周正,脸上的表情沉重又寡淡,引来不少的侧目和驻足。
傅映庭也是西装革履,同样也没什么笑意。
林特助开着车蚂蚁爬爬地跟着走,尾随着青年进了花店,又一路跟着到达了公交站。
目送着戚安坐上了公交车,傅映庭才让林特助直接开到了目的地。
“去南山墓地。”
傅映庭的怀里抱着一捧白玫瑰,拇指扫过花瓣。他的眼里悲伤,动作轻柔,像是捧着戚安的脸。
今天是青年父母的祭日。
青年下了公交车,又走了一段路才到南山墓地。
今天来扫墓的人不多,啜泣的声音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心无旁骛,径直走到了父母的安葬地。
还没有看到日夜思念的脸,就被另一事物吸引了。
墓碑前有一捧鲜花,是白玫瑰。
戚安的目光在玫瑰上停留,白玫瑰并不是一直都有的,是他上大学才开始出现的。
如今他看见这捧白玫瑰,只觉得像看见了故人一样亲切。
无论是谁,都有心了。
他蹲下身,把怀里抱着的花也放在了墓碑前,这捧花他一周前就预定好了。
选了很鲜艳的颜色,他觉得妈妈会喜欢。
“妈。”
青年的偏过头,看着另一座相邻的墓碑,展颜一笑。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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