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行却未向他解释,又叮嘱了一句:“若他们要贾鑫利,便把贾鑫利交给他们。”
贾鑫利若进了府衙,又会是另外一番说辞。章卫似乎有些明白陆栖行打的主意了,他垂眸道:“是,属下这就去办,只是贾鑫利进了府衙的安全,咱们还有……”
陆栖行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不用,反正风声已经传出去了,若贾鑫利真的死在了府衙,大家反而会认为他说的是真的。”
章卫暗笑,这倒是,想必今日之后,萧太后哪怕恨死了贾鑫利,也不会再动他了。
果不其然,府衙三司会审,章卫与贾鑫利先后被请了过去,结果两人的说辞竟完全不一样。章卫还好,只是隐晦的表示,贾鑫利透露,先帝的死有蹊跷,刑部尚书三人虽听得心惊胆战,但到底可以模糊过去,可等贾鑫利一来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法装糊涂了。
因为贾鑫利一下子便抖露出来,泰康三年先帝亲征伤了肾囊,再不能孕育子嗣。
冷不防听到这么大个秘密,刑部尚书三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几人都猜测贾鑫利说的话恐怕是真的,难怪这段时日以来,辰王与皇上疏远多了。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恨不得时光倒退回前一刻,定要捂住这贾鑫利的嘴,免得他胡说八道。
最后还是府尹陈大人开了口:“两人大人怎么看?”
刑部尚书扫了一圈堂下那几十个衙役,这么多人听到了,天下没透风的墙,这事迟早要暴露出去,不过绝不能从他们这里传出去,能瞒一天是一天吧,也好让他们想想,该怎么办。
心念一转,刑部尚书很快便想好了对策,冲大理寺卿和燕京城府尹使了一记眼色,然后对贾鑫利道:“此案干系甚大,为了你的安全,先留在府衙做客。”
这便是要让软禁他的意思,贾鑫利动了动嘴,正想辩解,已有两个衙役上前,不由分说地把他带了下去。
随后,三人又严令在场的衙役要把今日的话咽进肚子,绝不能往外说一句。
做完这一切,三人皆出了一头冷汗。
府衙陈大人看着另外两人,苦笑了一下,感叹道:“京城的天要变了。”
但这变化比他们预料的来得还要快,当天下午,便有风声传出,先帝的死有蹊跷。
平日里没什么娱乐,百姓们对这些皇室密辛好奇得很,难得有这么大个惊天大秘密传了出来,如何能不引起轰动。
哪怕百姓们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此事,但私底下三三两两的隐晦讨论还是少不了。
萧亦然是最早得知这消息的人之一,他再度急匆匆地进了宫,向萧太后禀明了此事。
萧太后妩媚的眉眼一撇,漫不经心地说:“陆栖行还真是护着他哥,深怕天下人知道,他哥哥被戴了绿帽子。”
“娘娘的意思是,这是辰王做的?”萧亦然惊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辰王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这么冒进了?”
可不是冒进,贾鑫利都落到他手里好久了,他一直没动静,这两日却小动作频出。
萧太后也有些心惊,食指轻敲着瓷杯,笃定地说:“他准备动手了。”
萧亦然的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仅凭几句流言蜚语动不了皇上的地位,难不成他准备造反?”
萧太后黑沉沉的眸珠子一滚,停留在他身上,再次强调:“难说,所以必须让父亲回来!”
他们的父亲可是镇守边关三十年的老将,打了无数场胜仗,功勋卓卓,有他坐镇,确实令人放心许多。萧亦然满是赞同地说:“娘娘,既如此,你快想办法把爹召回来。”
“哀家这不是在想办法吗?”萧太后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然后一招手,对初月道,“没看到国舅爷的杯子里空了,还不上茶!”
初月握住紫砂壶的手一顿,垂着头,跪到萧亦然身边,握着茶壶,轻轻地替他斟了满满一杯清茶。
“国舅爷,请用茶!”
双手捧着茶杯时,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茶水溅出,撒了一滴到萧亦然的官袍上。
慌得初月连忙放下茶杯,焦急地说:“奴婢有罪,请国舅爷责罚!”
萧亦然经常进宫,对萧太后身边的这个大宫女熟得很,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行了,一滴茶水罢了!”
说完,不待初月反应,拿起茶杯凑到了唇边。
初月眼中闪过一抹急色,嘴张了张,想要叫住他,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萧太后凉凉的讽刺的眼神。她吓得一个哆嗦,闭上了眼,再不敢多语。
萧亦然完全没察觉到殿内的暗流,放下茶杯,赞了一句:“娘娘这是武夷大红袍吧,香气浓郁,滋味醇厚,饮后齿颊留香,不负茶王之名!”
萧太后言笑晏晏地望着他:“这是今年新送进来的贡茶,只有半斤,你喜欢,待会儿带些回去便是。”
萧亦然一脸惊喜:“那微臣就多谢娘娘了。”
姐弟俩又说了两句,萧太后便道:“你说的事哀家都明白了,哀家自会处理,你不必忧心,天黑了,回去休息吧。”
萧亦然进宫的目的已经达成,也没多留的必要,便起身告辞回了萧府。
回去后,他洗漱完倒头就睡。但第二日,他却再也没有醒来,管家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去看了一遍,仍旧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国舅爷生了一种怪病,也不知还能不能醒来。
消息传到萧太后耳朵里,萧太后伤心得整日以泪洗面,哭得眼睛都肿了,难过了两日,她忽然在朝堂上提出,暂召其父,辅国大将军回京,见萧亦然最后一面。
萧亦然是萧隆的独子,现在垂危,于情于理都应该让萧隆回来一趟,况且现在还是初秋,尚未进入冬季,漠北正是马壮牛肥的时候,还不缺食物通常不会南下抢掠,边境无战事,暂时召他回京亦无妨。
因而没有一个大臣反对,当天,萧太后便下了旨意,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往漠北。
第125章
东华街上这桩惨案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不明真相的百姓都误以为是匪徒连杀了一百多号人,弄得人心惶惶, 生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因而太阳还没落山, 街上已经空荡荡的,没几个路人了。
傅芷璇迎着落叶,看着空寂的大街, 摇头无奈地叹息道:“以讹传讹,真要让匪徒杀了一百多人,而且给跑了, 只怕皇城里那位都不会放心。”
闻方赞同地说:“人总是喜欢人云亦云。”尤其是对未知的事物。
傅芷璇笑笑,目光含愁地望向前方树上渐渐发黄的树叶,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问道:“闻方,最近京城是不是不太平?”
总感觉京城里似乎有股肃杀之气, 连巡街也多了一倍, 以往要穿过两三条街才能看到一人,现在几乎每条街上都有别着大刀的巡街。也不怪乎还没天黑大家就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赶。
闻方没瞒她,轻轻点了点头,指着旁边的一座叫“迎客居”的茶楼道:“没错, 夫人今日走累了, 不如上去歇歇,喝口茶,小的细细与你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