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赖佳更偏向于傅芷璇还没改嫁。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关系匪浅。
见她傻站在那里,陆栖行脸上冰冷的线条柔化,提起脚,快步走了进去,站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吓到了?对不起,我食言,回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傅芷璇抿唇笑了:“没有,我知道你是有事要忙,不是故意的。”
看着她脆弱又依赖的眼神,陆栖行藏在袖子下的手指动了动,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把她拥入怀里的冲动,握拳凑在唇边低咳了一声:“走吧。”
傅芷璇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你等等,我与他们道别。”
陆栖行点了下头,没有多说,兀自走到门口把空间留给了她。
他一走,院子里跟傅芷璇混得比较熟一些的姑娘都走过来,艳羡又不舍地看着她。
傅芷璇福了福身,微笑着说:“这几日承蒙大家的照顾,多谢了。”
“没有,夫人客气了。”似乎意识到大家的身份有别,姑娘们跟她说话的语气都客气了许多。
傅芷璇笑了笑,又把赖佳拉到一边,低声道:“大钟说得对,安顺这边的动乱很快就会平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赖佳有一瞬间的迷茫,她现在这样能有什么打算?惨笑一下,她瞥了远处不怒而威的陆栖行一眼,压低嗓音吞吞吐吐地说:“夫人,他……赖佳的例子在前,你小心,莫被人给骗了,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还是正头娘子最好。”
说完这话,她的脸已涨成了猪肝色。
傅芷璇听明白了,她这是拐弯提醒自己别去做小妾。心生感动,又觉好笑,遂即点头,应道:“你放心,我明白。”
“咳咳咳……”远处的陆栖行骤然咳了一声,眼如利箭,射向赖佳。
傅芷璇想起他极好的听力,估摸着赖佳这话是被他听了去,他不大耐烦了,索性长话短说:“赖佳,这几日我们大家都看见了,大钟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儿,他对你一片赤诚之心,也不介意你的过去,你好好把握。”
赖佳抬起头,双眸含着泪光,既向往,又踌躇:“可是我……”
傅芷璇握住她的手:“忘记我跟你说过吗?大燕有规定,军中无女。”也就说,这群苦命的女子也能重获自由。
赖佳明白了她的意思,眸中闪着欣喜的光芒,但眼底仍有顾虑。
这种事只能她自己想通,旁人也帮不了她。傅芷璇听到门口的陆栖行又咳了一声,明白他这是在催自己,只得握了握赖佳的手道:“过几日我应该就要回京了,临走前我派人来找你,你若有信或物件需要我捎回去的,早做准备。”
赖佳点点头:“嗯。”
傅芷璇冲她一笑,转身往门口走去。
出了倡营,陆栖行先扶着她上了马,自己再翻身上去,然后对武甲道:“你们兄弟二人留下,等安顺的局势稳定了下来,吩咐史灿妥善处理这些女子,愿意归家的派人送回去,不愿意的给予银两补偿,另行安置,务必保护她们的安全。”
院子的里赖佳等人听到这话,一个个激动得落泪,无不下跪叩谢。
陆栖行没有回头,缓缓驾马出了巷子,低头问傅芷璇:“你现在总放心了吧。”
傅芷璇扭头笑看着他:“王爷仁慈,她们定会感谢王爷的恩德。不过我还有一事想求王爷。”
陆栖行抬了抬眼皮,笑看着她:“何事?”
傅芷璇回头看了一眼逐渐消失的倡营,低声说:“王爷,能否将大钟,也就是倡营里唯一的男子调离安顺?”
陆栖行想起大钟与赖佳两人之间的互动,顿时了然:“是为了你特意拉过去说话的那个女子?”
傅芷璇点头:“赖佳怕她的过去会让大钟在人前抬不起头来,影响他的前程。你把大钟调离安顺,让他们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吧,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她的这段灰暗的过去,她也不用担心受流言蜚语的侵扰。”
陆栖行对大钟的印象不坏:“这人还算有些担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提携他。听那女子的口音,似是京城人氏,我把他们调到京城?”
傅芷璇连忙摆手:“不可,离安顺远远的,离京城也远一些,千万别让她回京了,也不用给大钟升职,按规矩平调即可。若是王爷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就给他安排一个公正无私的上司吧,能不能出头全凭他的本事了。”
她能为赖佳做的也就这些了,希望赖佳能自己放下包袱,好好与大钟一起过日子。
这要求并不算过分,陆栖行握住她的手:“嗯,好,就依你。”
“谢谢。”傅芷璇回头冲他感激一笑,忽地发现这似乎不是去往三塘巷,诧异地问道,“咱们不回乌伯伯家?”
陆栖行捏了一下她的手心:“乌伯伯不喜欢热闹,我的身份已经暴露,还是别给他招惹麻烦了。等临走时,我们再去看他。”
“嗯,那我们这是去哪儿?”傅芷璇看着陌生的街道和越来越多的逃兵,心中狐疑。
陆栖行正欲给她解释,忽然,左侧传来了一道有些耳熟的疾呼:“阿璇,救我!”
第94章
这道声音太熟悉, 化成灰傅芷璇都认得。
她扭过头, 望着不远处屋檐下,躲在一辆破旧马车里的季文明,深深地蹙起了眉头,真是冤家路窄。
听到季文明的叫喊, 只剩一口气的万氏也看到了她,连忙迫切地呼唤道:“阿璇,阿璇,救救娘,你最孝顺了,快救救娘, 娘不想死啊, 你快带为娘去看大夫……”
傅芷璇看着万氏丑陋的嘴脸,讥诮地勾起了唇,坐在马背上,凉凉地嘲讽道:“夫人搞错了吧,我姓傅, 与你季家可没半文钱的关系。”
万氏伸出沾满血的右手,死死抓住窗棂, 用力昂起头,情真意切地呼喊道:“阿璇, 阿璇,我这辈子只承认你一个儿媳妇,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 可你忘了咱们七年的相伴岁月吗?那时候咱们……”
她的眼神迷离,似乎陷入了幻想中,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件事都那么的美好,婆慈媳孝,和顺美满,端端是令人艳羡的一家。
旁边的荷香听了,从喉咙里挤出一抹嘲讽的笑,小姐走了也好,再不用看季家人这幅趋炎附势的恶心嘴脸了。想当初,钱家得势时,这一家子是何等谄媚的嘴脸,等钱家稍有落败之势,他们就立即换了副面孔。
她绵长的目光投向傅芷璇,眼里充满了嘲笑,呵呵,他们现在又想用这招去对付傅芷璇,可惜傅芷璇可比她家小姐看得清楚多了,哪会听了季家母子三言两语就心软动容,季文明和万氏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果然,听到万氏这不知美化过滤了多少倍的回忆,傅芷璇脸上的笑越扩越大,最后变成了仰天大笑:“万氏,你回忆了这么多,那你可忆起我去年秋天落水之事?我的落水真的是一场意外吗?”
听到她的质问,万氏声情并茂的回忆戛然而止,呛了一下,喷出一口热血。
缩在马车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季美瑜再也忍不住,捂住嘴伤心又害怕地哭了出来:“娘,娘,你别死,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边说边往万氏身边挪,但在这过程中,始终离季文明远远的,似乎视他为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