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门外,把闻方叫了进来。
闻方一拱手,对苗铮说:“苗公子,咱们派去铜锣巷的人发现昨日徐荣平去过一次,顺藤摸瓜,已经找到了他费心掩藏在铜锣巷的秘密。这家伙在铜锣巷藏了一堆银子,应该就是账册上消失的这部分银子。看守在那儿的是他的一个聋哑堂弟。”
有了账册,又有了脏银,徐荣平这回是铁定跑不掉了。傅芷璇有些遗憾:“可惜了,没抓到庞司的把柄,把他一道拉下来。”
听到这话,闻方扭过头看向傅芷璇,眨了眨眼。
傅芷璇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身,看着苗铮,安慰道:“苗夫人的大仇不日即报,徐荣平不但会身首异处,还会身败名裂,甚至祸及家人。这已经足够了,苗铮,你也该放下了。”
苗铮心知她是好意,站起身,朝她重重地稽首行礼:“傅夫人,多谢,你对苗铮的大恩,苗铮永远铭记于心。”
傅芷璇笑看着他:“你太客气了,徐荣平也是我的敌人,帮你就是帮我。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账册你保管好,切勿丢失了。”
“嗯,我送送夫人。”苗铮站起来,跟在傅芷璇的身后。
三人一起出了花厅,往大门口而去。才到半路,就瞧见米管家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一瞧见苗铮,连忙说道:“公子,你不能出去,本家的人来了。”
“他们又来做什么?要银子?赶出去就是。”自从三叔公跟着徐荣平给他们添堵后,苗铮就彻底厌弃了本家那群人。为了银子,能联合仇家来对付他,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米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若只是要银子就好了,拒了便是,是三叔公。听说他在集市受刺激太大,得了脑卒中,现在还昏迷不醒,他们过来是想让你去请个大夫过去给三叔公看看。”
听到这话,苗铮又畅快又好笑:“他们落魄到连请大夫的钱都请不起了吗?”
米管家苦笑着摇头:“是小人没说清楚,脑卒中这种病一般大夫哪治得好,更何况,三叔公一大把年纪了,因而,他们想让你帮忙请个御医。”
给三叔公请御医?他脑门上刻着“圣父”二字?苗铮不耐烦地说:“推了便是,我不过是一儒生,上哪儿去给他们找御医,让他们自己想办法。”
“但他们不肯走,一直赖在门口。”不然,米管家也不会如此发愁了。现在苗家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多少人盯着,万一被人揪着这一点不放,总归对苗铮不大好。
傅芷璇闻言,笑了:“御医,公子是请不到的,这样吧,你让人去请名医张大夫,听说他治疗卒中很有一套。请他务必要让三叔公醒来,可千万别让三叔公这么轻易就死了,至于诊金嘛,自然应该本家付,你只是帮忙搭个线。”
她刻意加重了“轻易”二字,米管家不傻,瞬间大悟,是了,三叔公若是就这么昏迷不醒,不知不觉就死了,还真是便宜了他。就该让他醒过来,这么不死不活地拖着,天天银子如流水一样的花着,眼睁睁地看着本家衰退下去。
“嗯,小人就这么回他们。”米管家大步走了。
苗铮快意地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老不休的也有今天。”
“行了,未免与他们撞上,你也不必送我了。”傅芷璇没有多言,带着闻方出了苗家。
走出大门时,正好与苗家那几人对上,他们一个个皆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她,若非她从中作梗,苗铮怎么会做出散尽家产,便宜外人的事。
傅芷璇唇边泛起冰冷的笑,自语道:“久病床前无孝子,闻方,咱们打个赌,看他们什么时候会弃了三叔公。”
现如今三叔公成了彻头彻尾的拖累,这群人搞不好真会做出这种不孝的事。闻方摇头:“我不赌。”明知很可能输,他才不上去找虐呢。
旁边苗伯余几人听到傅芷璇和闻方旁若无人的议论,气得脸色铁青,怒斥道:“傅氏,你别血口喷人。”
傅芷璇扭头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是不是血口喷人,时间会给我们答案。明明城里还有不少名医,却要舍近求远,跑过来找苗铮,你们安的什么心,自己心里清楚,大家也都不是傻子。”
说罢,也不理这几人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踩上了马车。
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后,傅芷璇撩起两人中间的帘子,问闻方:“你可是有办法把庞司也一并捎上?”
闻方笑着点头:“庞司是户部的重要官员,王爷一直怀疑,上次偷运到安顺的那批官银出自庞司之手,除了范尚书,户部也只有他能做到此事。因此,摄政王那边也想把他拉下马,只是一直没捉到他的把柄,咱们可以配合一下。苗铮明日告了御状,铁证如山,徐荣平肯定会沦为弃子。他虽靠庞司提拔才有今天,不过翁婿俩,一个太强势,一个一直受气,绝望之下,稍被人一挑动,咬出庞司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一点都不像是闻方平日所说,傅芷璇怀疑地看着他:“是王爷教你这么说的?”
被识穿,闻方嘿嘿一笑,承认了:“王爷嘱咐我,若是你还惦记着庞司,就这么告诉你。”
“好,那也请你转告他,我静候他的佳音。”傅芷璇含笑说道。
***
傅芷璇猜到皇帝会见苗铮,没料到会连带的也把她捎上。
猝不及防接到内侍的传讯,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客气有礼地说:“劳烦公公了,请你稍候,民妇去换身衣服。”
说罢,塞了一块银子给那内侍。
本有些不高兴的内侍转眼带笑,催促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夫人稍微快点,皇上还等着呢。”
傅芷璇福身应道,退出大堂,返回房间,一边换衣服,一边对小岚说:“去把闻方叫来。”
等闻方来时,她已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月白裙。
“夫人,小人听说你也要进宫?”
傅芷璇找他来就是为了此事,她颦眉道:“没错,宫里的公公还等在外面,长话短说,此番进宫也不知是福是祸,你想办法,尽量通知王爷。”
闻方不放心:“嗯,小人这就去办,夫人不必担心,小人会另外安排人跟在你后面的。”
傅芷璇点头:“我与苗铮并未做出格的事,应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防范未然罢了。公公还在外面等着,我先出去了。”
宫里除了派了个太监过来传讯,还安排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这辆马车外面刷了一层红漆,上缀暗红的云纹,很是气派,外表看起来比陆栖行上回带她坐的马车还要打眼得多,不过里面的装饰就很敷衍了,绒毯泛旧,马车里空荡荡的,连茶水都没一杯。
头一回进宫面圣,傅芷璇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也无暇顾及这些。
在她的揣测和不安中,马车停到了宫门前,旁边还候着一人,正好是苗铮。
苗铮应该早得了信,见到她一点都不意外,轻声说:“傅夫人,走吧。”
两人人微言卑,自是没坐轿进宫的特权,只能徒步往明德殿而去。
明德殿是早朝的地点,离宫门还有一段距离。烈日高照,两人心里都颇不平静,只能安静的跟着领路的内侍后面,沿着宽敞宁静的大道往明德殿而去。
走了一刻多钟,巍峨肃穆的明德殿终于出现在视野中。入目所及,汉白玉的阶梯白得反光,两旁的柱子上,金龙盘绕,说不出的大气,两排手执利器,面容冷肃的侍卫如雕像一般站在殿外,令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