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王在沉默中,率先退下台阶,转身面朝高位,利落地跪倒,赵涪陵也紧随其后。
“臣仍记得先辈所言,生生世世,为大祁之臣,忠于太祖后裔。”陈王字字笃定,掷地有声,“此番前来,除了送信,更是携南境诸多盟国归祁,不负先辈所愿。”
他说着,又取出一封绢帛,双手奉上。
“这是——?”顾云听配合地问。
“此乃盟国诸位藩王手书奏表,另有以偃国为首的四个小国违背当初盟国承诺,反意已决,诸位藩王已派兵围剿,以示臣等决心。”陈王说。
“好,在下先替未来的新君收下了。”顾云听淡淡一笑,道。
众人闻言,都愣了一下。
替未来的新君收下?
难道她不打算自己做这个君主之位么?交给顾秦,那是不可能名正言顺的。
如今太宗皇帝唯有裴江上这一支血脉幸存于世,而裴江上只育有一女,所以这江山交到异姓之人手中,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可这有血缘的异姓后人,和真正的异姓,是有区别的。
所以顾秦不能坐这个位置,按他所言,顾川言是裴江上养女之后,而顾明宣生母更是与皇室毫无关联,这个位置,若不是顾云听来坐,她还能交给谁?
底下那须发皆白的老大人蹙眉沉吟良久,一礼,道:“殿下,莫怪老臣年迈唠叨,只是,这主宰江山社稷之人,非正统血脉不能服众。如今的大祁,唯有殿下一人,可当此重任,还望殿下莫要推辞,以江山社稷为重。”
其余几人也都纷纷附和。
镇国老将军只是沉默地站着,虽没开口,却还是随众人一道,行礼请愿。
顾云听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他们这几声“殿下”,是在叫她。
这老大人方才开口,显然也是斟酌过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错。从“姑娘”到“殿下”,他们的态度显然是变了。
顾云听看着众人,抿唇不语。撇开所谓大局不论,她刚才是真的希望这些人都走的。
她是真的不喜欢站在这个地方的感觉,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无两的位置,同时却也是天底下最密不透风的牢狱。所有的决定都要以天下人为先。
有一说一,是真的没什么意思。
“女帝易令百姓不安,易招致祸患。不过诸公大可不必如此慌张,倘若各位奉在下为所谓的‘正统’,那么在下的儿女,可否当此大任?”顾云听问。
她自己不想做的,就交给她小二十七去做,没什么问题。倘若二十七也不想——
那就只能等他自己长大,在交给他自己的儿子去做。
毕竟生养之恩,总要回报的。
顾云听微笑。
百官们怔了怔:“这……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殿下尚且如此年轻,小殿下必定更为年幼……”
“所以才需要有辅政之人。”顾云听一脸正色,“不过在下自幼不曾读过什么治国策,只是一介妇人,年纪又轻,没什么见识,于政务一窍不通,也震慑不住什么人,实在难当此重任。在下想替犬子任用一位摄政王,不知诸公觉得如何?”
“……”
“这个……”
众人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合适。
虽然殿上这个,说得都像是反话,但是如果他们反着说,夸她,万一溜须拍马用错了门路,那只会适得其反。可如果顺着她的话说,又好像有些欠斟酌。
君心难测,然而女人心更似海底月——
看见的都是幻像,捞,是永远都捞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