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平和,像寻常时茶余饭后的闲话家常。可裴清泠心中自知自己这些年来对这个孩子不闻不问已是亏欠,故而这些话听在她耳中,字字都成了质问。
“……是我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也算心腹。”裴清泠这些年怕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却在知道了顾云听的状况之后,开始有些害怕面对她。
裴清泠撇开了视线,求救似的,将目光落在了顾秦身上。可她很清楚,这些事顾秦根本就不尽知,自然不可能替她多解释什么。
顾伯爷不是个杵在原地的木头人,触及心爱之人难得脆弱的视线,顿时心软下来,不动声色地挪了一步,站到她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他也做不了太多,只能站在一旁帮着和稀泥,不至于让场面过于尴尬而已。
裴清泠稍稍心安了一些,轻咳了一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又补充道:“我也不知道她当时会对你动杀心,你明白的,对我来说,时机还未成熟,如果动了新皇帝的宠妃,说不定就会遭到反噬,功亏一篑。苜沉跟在我身边很多年了,事事周全,断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想来只是一时被逼急了……”
苜沉,大概就是那个黑衣人的名字。
裴清泠一直观察着顾云听的神色,连她自己都觉得像极了无谓又苍白的狡辩,“不过当时我们互相并不知道彼此的身份,本就处在对立的境地之中,或许,也是……情有可原?好在没有酿成大错。……我不信你就没有对我动过杀心。”
她眼下是越发自然地将自己往“处于下风”的位置摆了。
裴清泠从小到大都是要强的人,除了心中的抱负,最看重的便是自己的颜面,从不轻易向别人低头,这般显而易见的示弱,别说是对她了解不深的顾云听,就算是顾伯爷,也是头一回见。
“没有,”除了先帝,顾云听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对谁动手让谁死,这话当然说得心安理得,“是别人的刀太钝不好借,还是他们太小气或是我这张嘴太差挑唆不动人?龙章宫与闲花宫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我又何必放着在后的‘黄雀’不做,非要做那个冲锋陷阵的螳螂?”
裴清泠:“……”
顾秦:“……”
撇开顾云听似乎是在嘲笑他们这一点不算,讲道理,作为亲爹和亲娘,他们是应该出言纠正孩子这种有些阴险狡诈的想法的。
爹娘们自己的心、手都未必干净,可是总想着自己的孩子能做个清清白白的好人。
可转念一想,他们好像确实也没这个资格?
毕竟孩子自己在这些诡术权斗之中混得如鱼得水,不管是对她自己来说,还是对他们这个家来说,都是好事?
“怎么了?”顾云听见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不禁摸了摸鼻子,仔细回想了一番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又没得到回答,便又道,“话说回来,母亲似乎特别信任那位叫苜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