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龙章宫对叶临潇而言,也不算轻易就能进出的地方,总要费些周折,如若只是探望闲话,自然可以等到夜深,明日夜里就是谭姑姑当值,不至于连这一日半都等不住。
“再过一会儿就到晚膳了,我方才出去替他‘施恩’回来还未曾过去复命,少不得还是要去一趟,走个过场的。家常闲时再叙,你究竟为了什么来的?”顾云听伸手轻轻将人推远了些,向后一倒,浑身都不长骨头似的倚坐着,漫不经心地问。
“你这人,温存起来可爱,翻脸就不认人。”叶临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只怕是等将来,我到了迟暮之年,就该经受一番色衰爱弛之苦了。”
“嚯,想得够远的?”顾云听配合地一哂,“你到迟暮之年,我不也是老了?再想找比你更俊朗不凡的青春少年,可不容易。”
“天下之大,你又怎知没有?”叶临潇笑着,小声地补充道,“说句好听的,我便就此打住了。”
“你不觉得,这样有点像后宫里那些……为了帝王垂青而撒娇争宠的女人?”
“那——你是帝王?”叶临潇眼中似有星辰,光华璀璨,动人心弦。
顾云听挑眉,浅笑:“历来为君之人都自称孤家寡人,如星宿高悬,周围众星拱绕,却无一友可以亲近,这是份苦差事,我可当不起。你我——不妨做帝王的爹娘?做太上皇,岂不比帝王舒心?”
这话说得就像是街角巷尾无知稚童围在一起办家家酒,随意且大胆,然而两人心里都清楚,这才是实话。
在旁人听来或许大逆不道,足够让一个人粉身碎骨,然而这样动辄引来杀身之祸的一句话,在两人之间,也不过就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在未曾被说出口时,慢慢悠悠地在半空中飘荡,在挑明之后,又慢慢悠悠地安然落在了地上。
“又要泼天富贵,又耽于享乐,不愧是你。”叶临潇不禁感慨,“不过,你这想法虽好,可二十七还不足周岁,要等他能担得起这天下,可还有好些年要等。何况,当今的天下并不由你我做主,胜败都尚未有定论,太早了。我们还是先说白头偕老的事。”
“等白了头再说,”顾云听嗤笑,“有没有那一天都还尚未可知,你想得可比我远太多了。”
“一定会有。”
叶临潇十分笃定。
尽管生死无常,尽管他自己心里都不那么确信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但有些路,本来就不是必须要走到尽头才算完满,而是从始至终都一心一念,如若当真只行至途中,那途中,就是尽头。
“行了,再说吧。”顾云听正色,“你今日来找我,是要说什么?能让你这么吞吞吐吐,想来不会是小事。”
她心如明镜,叶临潇也瞒不住,何况今日既然来了,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说的,拖延也无济于事。
“……数月前,宫中出了一桩命案,你曾命禁军统领去查一件事,可还记得?”
“那个流尽了血而亡的女人?”顾云听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