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姑姑说着,顿了顿,又看向穆少婉,和善地笑着,道,“穆姑娘请见谅吧,娘娘如今身上抱恙,一连休养了数日还未见好,陛下心疼娘娘吃药遭罪,怕她着凉再添病,所以才命奴才守着娘娘不准她出去,所以就算娘娘有心陪姑娘去赏灯,也是不能的。如有怠慢之处,奴才代主子向您赔不是吧。”
她说得客客气气的,不过众人都明白,这谭姑姑说是代主子赔不是,可她的主子是允贵妃,甚至是当今天子。
谁敢说这二位主子怠慢?
怕不是嫌前路太平坦,嫌自己命太长。
穆少婉广袖之下十指成拳,面色有些难看起来。
“姑姑这是说得哪里话,自然是娘娘的身体更为要紧,少婉也是年纪小不知事,一味贪玩儿了,若是有得罪之处,该是臣妇替这丫头赔不是才对呢!”
穆家主母见上方沉默下来,无人去接谭姑姑的话,这才忙不迭地起身迎了上去赔罪讨好。谭姑姑也顺势给了她这个面子,几人东拉西扯地说了些有的没的,便也就当没这回事了。
如今这宫里是平鸾宫的允贵妃当家,太妃们作为长辈,原本都应该是能在顾云听跟前趾高气扬说得上话的,就因为她拿着凤印,所以她们都不得不向这么一个小辈低头。尽管是规矩,可众人也还是不服气的居多,也不大乐意与顾云听在同一个场合出现,惹人看了笑话。
一个走了,其余几个也都会走。太妃们都只是在宴席上略走了个过场,便都纷纷寻了理由回去了。到这会儿,连带着那献太妃在内,席上已经没有那些人了。
其实这事儿有点尴尬。
虽说除了献太妃之外,这些人都不曾受宠,在宫中的地位也低。可光是一个献太妃,便够扫这允贵妃颜面的了。
一个是先帝在位时最受宠的贵妃,一个是当今天子最宠爱的贵妃。就算献太妃没资格对顾云听所做的事指手画脚,可如今的后宫之中,她作为从前的副后,的确算是正经长辈,她们两个若是合不来,就连楚江宸面子上都会有些过不去。
像是他们做小辈的苛待了先帝旧人似的。
不过顾云听这“允贵妃”,走得本来就是“表面上贤淑背地里跋扈”的路子,所以,她也只需要是“表面上”贤淑,就足够了。例如礼数,例如言辞。至于“背地里”究竟会不会管事、怎么管事,那都是随缘的事。
如何处理和先帝旧人之间的关系这一点,的确是超纲了。
“其实若是要赏灯,就在这里看倒也是一样的。”顾云听悠悠地由谭姑姑扶着起了身,对身边一个陪着说话的女人笑着道。
尊位站着,众人也都不敢坐,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桴浮阁四面都有窗户,窗户设得很高,是不会让人轻易从窗口坠下去的高度,又正好能令人瞧见窗外的各种景致。顾云听命人推开了面朝阁外园子的那扇窗户,楼下星星点点的灯火便映入了她眼中。
桴浮阁每一层的顶都做得很高,但是从三楼向下望,也不至于让人产生一种自天宫琼楼俯视人间烟火的感觉。
高处俯瞰灯火人间的景色向来与众不同,不同的高度便会有不同的体会。
顾云听眼中,那一盏盏按顺序排布的宫灯不算太远、太遥不可及,也不算太近,近到唾手可得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