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栩姒说着说着,连唇边漾开的微笑都是甜的。
“还有么?”顾云听问。
“没有了。”
顾云听提醒她:“你的孩子是皇室后裔。”
“嗯,但是只要想出宫去,就总还是会有办法的。”罗栩姒顿了顿,抬眸,“你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
大祁的皇后,别是也有什么奇怪的传统。
要么是作为正常的皇后,费尽心机想让自己的孩子坐江山,要么就是反其道而行,为了保自己的孩子一条性命,一心想让他们远离皇室。
顾云听心中感慨万千,却一句评价都说不出来。
的确,罗栩姒这样的处境,若是楚江宸也不上心的话,那孩子出世之后是个女儿家倒还好说,要是个男孩子,能不能活命,确实还是个未知之数。
闻良皇后当年的想法,她好像也能明白一些了。
“这是我唯一所求,你……会答应我吧?”罗栩姒小心翼翼地问。
“……嗯。”
反正她十有八、九,是又要背锅了。不过也没什么,身上背的锅多了,也就习惯了。
“谢谢……”罗栩姒松了口气,闭目时,额间沁出的汗珠滚落下来,似是在隐忍,她略停顿了片刻,问,“你不问我这么做的理由么?麝香也好,孩子也好,你都不想知道么?”
“……你若是想说,我听着。”
“你这样,就挺无趣的。”罗栩姒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其实本来是不该有的。我不知道祖父、父亲和陛下是怎样算计的,但是从一开始嫁进太子府之前,计划里,我本就该是——活不成的。”
“你说什么?!”顾云听自少年知事以来,便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她向来沉稳老练,可细想来,也只是因为后来所发生的那些变故,都在她设想过的后果之中。
“你还记不记得大婚那天,我支开了所有人……”
“……”
罗栩姒见她不语,无声地笑了笑,才继续说:“我以为你与他彼此有情,所以惴惴不安。这原是为了我罗家光耀门楣才做的事,并不想因此而拆了一对鸳鸯。我不知道他们怎样光耀门楣,但我相信他们的判断……云听,我也是红尘间为七情所困的姑娘,可是啊,比起做一个困守金丝笼的燕雀,我更想与你们一样,有鹰的翅膀,可为家人遮风。”
“这又有什么意义?”顾云听不懂。
“人各有志。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话已至此,顾云听没什么可说的了。
……
九月十五。
大祁新后罗氏诞下皇长子,香消玉殒。
顾云听站在凤仪宫的宫墙边,冷眼看着白幔在婴儿的啼哭声中悬起,看着人们奔走哭号、手忙脚乱地处理着一丧一喜,看着黎明后的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经过正午炽烈的暖阳洗涤,又一点一点归于日薄西山时一片血红的昏色。
楚江宸没来。
无论是看望孩子,还是送不归的逝者。
罗家的人接到了消息,在午后匆匆来过一趟,只有罗夫人是真心地哭了,其他女眷无非是走个过场。顾云听瞥见蒙圣恩破例入后宫探望的罗老太爷和罗家老爷,他们的脸色也不好,却没有悲恸,只有忧心忡忡。
两人在殿门外窃窃私语,像是在商议什么重要的事,却到临走时,都没进过那扇门,也没见过罗栩姒和小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