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第三十七章 太原阴云</h1>
莽莽太行山,纵观南北,东边是一马平川的河北平原处处肥沃,西面则是崎岖坎坷的山西大地,沟壑纵横。
唐国公李渊的兵马,追击贼号历山飞的河北巨寇魏刀儿已经将近一个月,四战四捷,终于把魏刀儿的人马杀得七零八落;端的是三魂去二,七魄剩一。十几万农民军,只剩下不到五万人,狼奔豸突地冲出飞狐峪。
魏刀儿的惨状,告诉了各路河北地区的农民军:别看河北似乎已经被农民义军之间的残酷抢生意变成了“红海市场”;而河东之地似乎还比较平静,“农民军市场空白率”很高,是“蓝海市场”。但是蓝海市场之所以是蓝海市场,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比如有国营的政策垄断型巨头啦,别的不正当竞争对手的存在啦。而具体到河东为什么农民军发展不起来这个问题上,显然哪个作梗的“官方垄断资本”便是太原留守唐国公李渊了。
李渊如今除了唐国公的爵位和太原留守的官位之外,还有右骁卫大将军的军衔。这个军职是他在去年雁门郡的勤王救驾之战中,用军功挣来的;虽然原本即使他没有这个军衔,李渊也已经事实上成为河东地区军事权力的一把手,但是那时候彻底掌握军队终究还需要靠一些潜规则和威望来辅助;而现在有了右骁卫大将军的职务之后,李渊已经是百分百的名至实归了。
原本在勤王之战前,光靠太原留守辖下的府兵镇所,李渊官方名义上就可以佣兵三万人。实际上基于各地军阀或多或少的吃空饷也好,财政挪用也好,总能够多养几成。李渊当然也不例外,所以一直以来都保持了实际上将近五万人的战斗力量。只是那些账面以外的部队无论装备还是训练战力都没法和正规军那般投入罢了。
这个数据,随着杨广把朝廷南迁之后,河东地区新出现绛州贼柴保昌历山飞魏刀儿等本地农民军和外来户流贼在河东地区作乱李渊在剿贼中不断吸纳战俘。终于迅速壮大起来。哪怕李渊对于农民军战俘的使用是本着去芜存菁的态度,依然让总兵力突破了六万人。
其实制约李渊进一步扩军的主要原因。还是粮食的矛盾,而非兵源。北地民风彪悍,要想募集勇士还怕找不到么?只是三晋之地相对贫瘠,就算此前被流贼祸害不深,筹措粮草也比较紧巴。
相比于三晋之地都是太行山谷地的地形,西面渡过黄河之后的关陇之地如今还没有被祸害成黄土高原,又是大隋首善之区,从北周开始就不曾被战争破坏过。如此膏梁之地若是能够落入唐国公手中。必然可以让李渊的经济短板瞬间补足,然后马上进入指数级暴兵的阶段吧。
……
飞狐峪口,李渊和李世民父子二人看着魏刀儿的残部逃出飞狐峪重新远遁进入河北地区。飞狐峪中,足足两三万人的历山贼人马被官军围堵在那里,如蝼蚁一般投降,父子心中尽皆生出一股豪迈。
李世民唇红齿白,说不上来是否英俊,不过好歹身材还是颇为挺拔。脸色虽有些苍白,但苍白带来的虚弱错觉却可以被英武果厉的神色充分掩盖。两道向上斜挑的眉宇之间,是深深的与年龄不符的皱眉纹。鼻梁和前额上也有些明显超过他仅仅十七岁实际年龄所应有的纹路。
看着山下被官军监督着投降的魏刀儿贼兵,李世民斟酌着字句,怂恿李渊道:“父帅。魏刀儿手下降兵,不比咱在河东本地此前剿灭的贼寇,人马果真要精锐一些想来是因为魏刀儿王须拔等人起兵以来,三四年间与窦建德张金称等河北巨寇反复厮杀争夺地盘,又曾被当年的杨义臣如今的薛世雄反复围剿,才淬炼出如此去芜存菁的兵马若是不能全数将其降兵收为我用,殊为可惜”
李渊嘴角不可察觉地一抽,似有轻蔑,又似有惋惜。更多的则是无奈和犹豫:“为父岂能不知但是三晋之地钱粮养不起这许多精兵。难道为父身为留守,还能和那些贼军一样竭泽而渔。不顾百姓不成?这些流寇能够养得如许人马,全是靠以战养战。私房劫掠,然后掳掠民财以自给,胁迫精壮以从贼。这些手腕,心怀天下之人是使不得的。”
李世民听到父亲说出了心怀天下四个字,胆色也壮了一些,深吸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怂恿道:“父帅,如今陛下前往江南而山东贼寇李密已经攻陷洛口仓截断南北讯息达两三个月之久。又听说消息断绝之前有两淮官兵军民北逃而来者声言:前些年原本已经在萧铣王世充陈棱三方围剿之下式微的杜伏威军,也因为陛下让两淮百姓为过境大军献食而再次壮大,截断淮北讯息。如今陛下在扬州已经两个月没有音讯,东都大兴皆不知陛下行踪以及是否为贼军围攻所害……说不定陛下已经不在人世了呢?”
“逆子怎敢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李渊勃然变色,抬头看了左右,都是自己身边亲信,也就是绝对忠于自己胜于忠于杨广的心腹,才略微放松了一些。却依然摆着架子拿腔作势,“再说这等言语,小心为父送你去免罪”
李世民也是豁出去了,这个当口,实在是劝说父亲造反的最好时机。否则若是在迁延下去,且不说将来有没有再遇到大股农民军被己方围歼数万战俘被俘获的良机,便说杨广在江都若是有确切消息传回东都大兴,都能让北方的朝廷守军吃一颗定心丸。这种农民军和朝廷双方都极为配合的契机,实在是几年都遇不到一次,李世民深知他父亲不是没有野心,只是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而已,当下跪下重重叩首,语气坚定地说:“父帅今日左近都是自己人。父帅还装腔作势作甚?父帅要送孩儿去免罪,若是真能保家族平安,孩儿如何敢惜命。怕只怕孩儿殒命之后,我李氏一门仍然不得安妥。到时候父帅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