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一身红色,区区三品官的服制,走出来的慷慨正气,让人忘了品级之分。
正是詹世城。
圣上对他委以重任,在秋猎之时,甚至将巡防护卫之责,都大半交给了他。
官职品级却没有晋升,还是个小小的京兆尹。
要说在别的事上,詹世城强出头,犹可。
在战事之上,这些大臣们,可不会任由他提出相反的意见。
“哼,黄口小儿,说的容易!我大周国力再强,也不能滥用大军吧?你可知道,调军到北境一次,要花费多少粮饷?”
说这话的是一个胡子苍苍的老臣,在他眼中,三十岁的詹世城,的确可以算是黄口小儿了。
詹世城也不恼,细细举证分辩。
“军饷要钱,难道给楼兰人重金丝绸等,不要钱?从眼前一时看,自然是军饷花费更大。但打仗是件一劳永逸的事,安抚却是件永无休止的事。”
詹世城虽是文臣,却出身在武将世家,对此再熟悉不过了。
“家兄曾随卫大将军镇守玉陵城,诸位大臣都知道,玉陵一战之后,楼兰消停了十来年。这十来年边境百姓的平安,难道抵不上这些银钱吗?!”
圣上最喜欢詹世城说话的模样,掷地有声,铁骨铮铮。
而他这番姿态,也引发了朝臣众怒。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只有你体恤边境百姓,我们都是坐在朝堂上白吃饭的不成?”
“就是!纸上谈兵说的好听!带兵打仗是武将的事,武将都没说话,轮得到你吗?”
一时之间,朝臣争执不休,圣上不禁蹙眉。
“好了好了,都吵吵什么?有话不会好好说吗?”
说着看了詹世城一眼,“世城,这些大人资格比你老,年纪比你长,不得无礼。”
轩辕玦忍俊不禁,微微低下了头。
圣上这话看似指责詹世城,却没有反对他主战的提议。
说话的口吻不像为君的斥责臣子,反倒像是一个长辈,在提点晚辈。
一时之间,众臣面面相觑,不敢再开口。
圣上这到底是个啥意思?
是想打仗还是不想打仗?
宁王忽然站了出来,面带笑意,朝着上首一拱手。
“儿臣附议。詹大人所言甚有道理,若是能一战打退楼兰,说不定也能像当年卫大将军那样,换边境十来年的安稳。”
十来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一个王朝,又有几个十来年呢?
圣上凝神道:“北地苦寒,眼看就要入冬了,到时候只会更加寒冷。我大周的将士发挥不出十成战力,必将被楼兰大军压制。”
楼兰人长年生长在北地,他们习惯了风沙,习惯了严寒。
也习惯了在边境城池,掠夺大周的百姓和钱粮,来壮大他们自己的国力。
看起来,楼兰是个北境小国,芥藓之患。
实际上,这小小芥藓如跗骨之蛆,想根除也不容易。
宁王禀道:“回父皇,正是因为秋冬时节寒冷,楼兰才敢出兵。一则他们自己国中缺食少水,二则知道我大周的士兵不耐严寒。如果我们趁此势一击,正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圣上略点了点头,见轩辕玦在一旁沉默不语,又看向他。
“晋王,你以为如何?”
他正在想,以宁王一贯的行事作风,怎么会和众大臣对着来,单独去支持詹世城呢?
偏偏圣上点到了他的名字,他只好站了出来,笑着回话。
“儿臣是在想,若是与楼兰一战,该派哪位将军为主帅为好?”
守护玉面城的卫冕已死,他就算不死,也不堪重用。
玉面城身后就是玉陵城,那是大周北境最重要的一座城池,不容有失。
情势迫在眉睫,要战要和,都得马上决定下来。
说到派哪位将军,一众武将,几乎都把脖子往后缩了缩。
玉陵城地势十分险要,于大周具有重大的意义,少了这一座城,后头一大片城池都有危险。
它就像是围棋上的星一样,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
就连大周的历史上最骁勇善战的卫大将军,都死在了这里,还有谁敢去?
一见众武将这般模样,圣上的眉头越发紧成一团,像一个山包冒了起来。
“诸位武将,有谁愿意自请率军前去,夺回玉面城?”
一排的武将噤声不敢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上前。
气氛一时格外紧张,圣上的脸阴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