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一看见她,马上就瘪起了嘴,要哭不哭的模样,投入乔娇的怀中。
“小姐,小姐。”阿满咬着牙想要忍住眼泪,可在乔娇拍上她的肩膀的时候功亏一篑。
“府中情况如何?”乔娇问。
阿满“呜呜”地哭着,没有一个字句是成型的。
乔娇只好耐心地等她发泄完。她也并非第一回带孩子,当初桂枝刚送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也是会在晚上偷偷哭。只是她从来不敢在老鸨面前哭出来,怕挨打。
乔娇也没有逼她,都过去这么多天了,该出什么事,也早该出了。
她带着阿满去吃饱了,又吩咐人烧水洗漱,同时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房子出来,让阿满先好好睡一觉。
也许是因为见到了乔娇,又被糖衣炮弹哄得找不着北,阿满一直傻乎乎地随着乔娇的安排,等自己洗漱完被送到床上的时候,阿满昏昏欲睡。
乔娇贴心地为她熄灭油灯,正欲离开,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巨响。
阿满猛地坐直起来,脸上写满了慌张:“小姐,大事不好了!五殿下被下狱了!”
阿满一声大吼,随即奔跑过来带起一阵风。
借着窗外的月光,乔娇看清了她六神无主的模样,澄澈的眼睛里面满满倒影着自己,好像乔娇就是她唯一的支柱。
乔娇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就在阿满以为自己是出现幻听的时候,乔娇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所以,你想要我如何呢?”
“?”阿满忽然没有来地慌张起来,无助地念出一声声的:“小姐、小姐……我也不知道。”
阿满无助地抓住她的袖子,“但如果是小姐的决定,奴婢就算赴汤蹈火,也会跟着小姐。”
乔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头的灯重新被点燃。
阿满呆呆地看着乔娇被橙黄灯火扭曲的半张娇美面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
就在刚才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小姐下了什么决定。
“我离开的这些时日,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满一抖,前几日的经历历历在目,饶是已经安全了,哪种恐惧也久久萦绕不散。
“伽罗楼公主在京城地界被刺杀身亡,而最后见的一人就是小姐你,因此,陛下下令让捉拿小姐。但小姐已经离开了,官兵便把乔府包围起来,拿着刀威胁,若不把小姐交出来,那就杀光所有人。”
“幸好五殿下及时赶到,救下了所有人。只让奴婢等人发配边疆,但其实都在半路上掉了包,成功逃了出来。而奴婢也被送到了小姐身边。”
“但奴婢出逃的时候,在路上听闻陛下震怒,把五殿下下了大狱,说是要给伽罗楼古国一个交代……最坏的打算,是以命偿命!”
乔娇静静地听她说完,问:“那裴湛生母,仪贵妃有何动作?”
阿满摇头,“奴婢不知。”
也对,这不是阿满能探听到的消息。
乔娇去找了墨云一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也许是从阿满口中听过了,得到答复后,她没有多少的情绪波动,甚至还有些好奇:“墨侍卫不担心你的主子吗?”
那可是皇帝。
即便裴湛能够坐上那个位置,也都是两年后的事情,在结局未定之前,一切都还有变数。
“属下只是听令行事。”墨云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乔娇,很干净,像是一眼可以看到底,但又因为太过干净惹人怀疑。
“裴湛说了什么东西?”
墨云:“让属下保护好姑娘……只要属下还能够喘气。”
乔娇笑出声音来,摇了摇头,这句话是曾相识。
“我打算离开这里,”乔娇邀请他,“你要跟上吗?”
“姑娘要回京城见殿下?”
乔娇弯了弯唇,狡黠地歪着脑袋:“不是哦。”
第76章
乔娇和墨云离开的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阿满。
连阿满她也不打算带走。
墨云把主仆二人的互动看在眼底,心里陡然生出惊慌的感觉。
不带上、不惊动任何人,也不打算收拾包袱……甚至在前一晚,还撒娇让阿满为她炖一碗奶糕。
看起来不像逃亡,也不远行……倒想,在安排后事。
像猫儿一样,在一个没有惊动任何人,吹着凉风的晚上,踏着优雅的步伐悄悄地越过朱红的门槛,留下一个婀娜多姿的背影。
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清晨,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驶出了丛云郡。
一连过了几个城池,越往京城,守卫越发戒严。
休息的时候,墨云安分地跟随乔娇左右,寸步不离,就算他把草帽往下压了压,遮住大半张脸,也无法掩饰他绝非善类的气势。
乔娇忍不住开口:“你们当暗卫的,难道不会收敛一些吗?”
墨云正拿着粮草喂马。
这匹老马从京城一路跟到了丛云郡,如今又被带了出来,重新上路,时日久了,墨云心里对它多生出了几分怜惜。
听到乔娇的问话,墨云罕见地沉默了许久。并非避而不谈,而是……乔娇眯了眯眼,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墨侍卫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墨云不自在地侧开脸,下一刻,乔娇满是探究的脸又出现在眼前。
乔娇:“墨侍卫有事在隐瞒。”
似乎被闹得不耐烦了,墨云转过身,顺着马儿身上的毛。马儿不耐烦地打了个鼻息。
“术业有专攻,属下的确不是做探子的料,所以才被调到明面上,侍奉殿下左右。”
乔娇挑了挑眉,这个回答的确出乎她的意料了。
“原来墨侍卫还有办不到的事情。”
墨云很平静:“属下只是凡人,有力所却不能及的事很正常。”
乔娇朝他眨了眨眼,“那也是……我也只是……”
贝齿轻抬,“凡人而已。”
两人重新上路。
在临近京城的时候,墨云终于问出了那个他一早就该问出的问题:“乔姑娘,我们要去哪里?”
乔娇靠在不怎么舒服的软垫上,腰酸背痛。
她走出马车透透气,京城巍峨的城墙在山下若隐若现。
乔娇就着小溪照了照自己,摸着自己的眼睛道:“莫侍卫,你说我这样还会被认出来吗?”
“不会。”墨云几乎没有什么犹豫。
这一路上能够风平浪静,多亏了乔娇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
虽然不知她是从那里习来的,但墨云显然没有探究到底的意思。
“墨侍卫,”乔娇叫了墨云的名字,却更像是喃喃自语,“这里,我曾经来过。”
墨云想说,这座山春天时会有不少文人墨客,王孙贵族出来游玩,来过这里并不稀奇,可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乔娇指的,并不是那种时刻。”
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乔娇伸出手指,抚摸过小溪边长满青苔的鹅卵石,其色如黛,形似蝉。
乔娇弯了弯唇,这块石头,她见过。
“我好像记得,上次来时,也是有墨侍卫护送。”
“姑娘记错了。”
“分别时,墨侍卫还答应过,会接我回来。”
墨云已经发现乔娇并不是真的在和自己说话,她的眼睛透过自己看向别处,或许是另外一个也姓墨的侍卫。
“可惜,我食言了。”乔娇的声音很轻,“我没有回来。”
“如果属下是他,不会有任何怨言。”
乔娇抬起眼,就算发现墨云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却不打算解释,反而理所应当:“你算是什么身份,有资格管着我么。”
墨云顺着梯子道:“是他不知好歹了。”
乔娇知道墨云没有理解她的意思,也不打算解释,有些事情,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没有意义,再来一次结局也不会改变。
……
乔娇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
城中还是一样的繁华,不多时,喧喧嚷嚷的人声就把最近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送入两人耳中。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自然是五皇子即将被处死的事。
连续奔波数日,乔娇没有什么胃口,带着墨云随意寻了街边的小面摊子坐下来,叫上两碗清淡的吃食。
听到隔壁高谈阔论处死五殿下一事的利害关系。
“听闻谋害伽罗楼公主的并不是五殿下,而这五殿下是为了给一女人顶罪,这才惹了圣怒,落得此等下场。”
“这什么骗鬼的鬼话你也相信?”另外一人反唇相讥,“老弟我可是有可靠的门路,听说那女人不过是小小的商户之女,虽然现在家里头是她在做主,可再厉害也怎么会有谋害一国公主的本事?”
“依我看,就是那五殿下干的,还是圣上英明,以大局为重,大义灭亲以维护邦交。”
另一人被说得面红耳赤,“你这竖子怎敢口出狂言!那可是殿下,也不怕被拉出去砍了你这榆木脑袋!”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老弟你可别乱担心了,京城中谁人不知道五殿下五日后就要被当众处死,唤他一声殿下还是抬举他了,该被砍头的,可不是我啊!”
两人的声音不小,周围的食客都听得一清二楚,有人听得津津有味,有人神色淡淡,显然这个谈资已经被翻来覆去不知道说上了多少遍,对它已然没有多大的兴趣了。
但没有一人站出来,指着他们的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