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他抱起来时手背不小心在木桌上的破口处划拉了一下,没在意,下了楼经司机大叔提醒才发现破了道口子,血沿着指缝一滴滴地往下淌。
他接过司机递过来的纸巾,随便擦了擦,一路用力摁住,到医院时就已经没怎么流血了。
找补他钱时,司机大叔终于没忍住,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了一句话,“小伙子,万般皆是命,由不得人,凡事看开点啊。”
叶钱笑了笑点头。下了电梯和守在外面的沙子打了个照面,沙子一把拉过他朝手术室狂奔,“钱儿你总算回来了!”
他一直努力保持平缓的心脏开始抑制不住地狂跳,在看到熄了灯却依然紧闭着的手术室时却又很神奇地回归了正常速度。
“结束了吗?”他问。
沙子张张嘴刚想说话,一个护士从门里出来,看到了他冲里面喊:“邢医生家属回来了!”又急急地对叶钱招手,“你快来啊!”
他跟着进去,看到了围在床边的好些医护人员,和安静地躺在那身上插着许多管子的老太婆,被唤作邢医生的人摘下口罩,显出一脸的疲惫,“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和病人好好道个别吧。”
所有人退出去后,手术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叶钱闭了闭眼,抱着箱子走到床边放在老太婆身旁,打开给她看,“我给你拿了好多东西来,你看看还缺什么?”
一边的心电监护仪不断发出尖锐的鸣叫,老太婆睁着眼睛,叶钱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到能不能看到,加快了速度把一件件东西拿出来给她看,最后抓起几叠毛爷爷,“你的钱,我全拿来了,都给你带走好不好?”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老太婆,眼珠突然微微动了下,氧气罩里的嘴巴嗫嚅着想说什么,叶钱凑近了去听,偏着头,眼睛正对监护仪的屏幕,然后亲眼看着心电图从头到尾拉成了一条直线,停止波动。
老太婆说的什么他并没有听清,慢慢地直起身子盯着她脸上看,几分钟后伸手给她合上了眼。
身后传来沙子压抑着的哭声,他倒并没有太大的感觉,这几分钟里脑子里像触电似的被烧得一片空白,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
又过了一会,才缓过劲,脑仁里突突地疼,眼睛也疼,但没有哭,一点也不想哭,所以痛感大概是被床头的强光给刺的。
之后接踵而至的事情一大堆,到派出所开具死亡证明,注销户口和身份证,联系殡仪馆,商讨丧葬事宜,火化,买墓地,定制墓碑……直到开追悼仪式正式下葬的那一天,叶来金才从他的生意场上赶回来,在司仪的悼词中哭得声嘶力竭,到场的亲朋好友也有好些,有些人是叶钱见都没见过的。
他本来不想这么麻烦,但想着老太婆估计喜欢风光热闹一点,就还是拿着她的电话本一个个拨过去请求别人来参加,怕没人来,他还专门租了个专业的悼念队,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声泪涕下,表现得跟真亲人一样。
墓地买在一个比较高档的陵园里,西北角靠山下的一块地方,比较能遮阴挡雨——那一箱子的物件他烧成了灰,和老太婆的骨灰盒放在一起,留下的现钱是由他一张张偷偷地塞进去的。
钱没烧,违法,而且他估摸着老太婆即使到了那一边也不会喜欢变成一堆灰的毛爷爷。
终于结束所有的事情,叶钱回到小屋子里,倒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在此之前,他已经三天没合过眼。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的晚上,被胃里饥饿的痛感叫醒的,他迷糊了一会上主屋里找了一大包猪肉馅的饺子烧着水煮来吃了,吃完后就坐在老太婆的床上发呆。
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住人的原因,屋子里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凉气覆在胳膊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对面的老旧木柜上,端端正正地摆着老太婆的黑白遗像。
这张遗像上的老太婆比较年轻,大概是很早以前就准备好了——他在柜子底翻出来的。
这是老太婆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张照片。哦不是,沙子说有人把当天发生意外时的视频发到网上去了,还有媒体的相关报道,不止这一张的。
那家品牌公司找到他给予了很大一笔赔偿,赔偿卡他顺手放进骨灰盒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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