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隋洲,回到办公桌后沉默了一阵,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不管李容祺背后藏着的是人是鬼,敢拿我来做靶子,就要做好被我揪出来报复的准备。给我找,不论如何也要把李容祺给找到。就算是死了,也要把他给我挖出来……”
与此同时,离着南城市第三人民医院很近的一间宾馆的306号房里,也有一通电话,与李容祺有关。
“只要你们替我把李容祺找出来,钱不是问题。就算他死了,也要找出来给我鞭尸!”
何尔雅挂断了电话,抬头的第一眼,在梳妆台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模样。
因刚才的电话,眼神里还有没来得及褪去的凶狠。松松盘在脑后的丸子头,漂亮的发际线,饱满的额头,鹅蛋型的脸……
她才二十八岁,正是大好的年纪。浅浅地弯了下嘴角,何尔雅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打气:“没事的,别丧气。放松心情吃好喝好睡好,该手术就手术,该吃药就吃药。”
她刚说完这段话,手机屏幕上备注着‘姑妈’的人,又打来了电话。
按下接听键后,关切的女音从电话那头传递了过来。
“雅雅,女孩子的月事不调可不是什么小问题。我替你找的这个人和你姑父沾着点亲,你见着了人嘴巴得甜一点喊舅婆。她虽然年纪有点大,但当年在职时可是妇科上很出名的大夫。你让她老人家把把脉,然后开张药方回来。咱们去药房,按方抓药吃它几个疗程看看情况再说,知道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您都念我大半个月了,也替我约好了时间,我要是不去,对人家是多失礼的事啊。”何尔雅只有在对着姑妈的时候,才会像这样娇娇俏俏的,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等又聊了些日常后,她还是没忍住,向姑妈问起了公司里的事情。
“你一个小孩子,操这么多的心干嘛,只管放松心情的把身体调理好。想在我手里翻腾出什么浪花来,也要看我答不答应。”
“姑妈……”何尔雅有时候真的忍不了姑妈在某些事情上的固执,不由提高了点声音:“您何必气坏了自己的身体跟他们这样纠缠下去呢,我让舅舅他们把股份全都转让给您……”
“绝对不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遭到了电话那头的强烈拒绝:“当年要不是你三个舅舅他们帮着我一路上东拼西杀的,不会有现在的初云集团。我无论有再大的困难,也不能做出这种往他们心窝里捅刀子的事情。”
“那您就准备任由那群人一直这样,一边扒在您身上吸血吃肉,一边还嫌弃您不够大方给的不够多吗?您看看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挪用公款去豪赌,暗中吃公司的回扣。更过份的是,居然私底下偷偷开办了相同的公司,截走了初云的客户。”
“被他们这样压在身上啃了半辈子的骨血,您不疼的吗?只要接手了舅舅他们的股份,您就有了绝对的控股权。把这几只老鼠,全都摁死赶出去就行了。等把他们赶出去了,再把股份还给舅舅他们就行了。我早就跟舅舅他们说过这事了,他们也都同……”
“雅雅……”电话那头,又打断了她的愤怒:“我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跟你姑父离婚,你觉得呢?”
要别人觉得,就证明还有不舍。何尔雅是跟着姑妈姑父长大的,她看到过无数次姑妈看姑父的眼神。那是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爱得深沉的表现。
一瞬间,有股心酸猛地冲上了眼眶与鼻腔,炸得她头脑发麻,连声音都带上了哽咽:“一定要这样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再说表哥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我不需要他们同意。”电话那头的声音,不见了先前的不确定,也泄露了些悲伤:“姑妈这一辈子,只有做我们老何家人的日子,才是最自在痛快的。这辈子我谁都不亏欠,唯独亏欠了自己的女儿。六个月的身孕了,她怎么下得了手的。这个事,永远都是我心头拔不掉的刺。那个人渣,还继承了她全部的嫁妆。不把他找出来狠狠扇一顿耳光,我实在是意难平!”
☆、第四章
“不把他找出来狠狠扇一顿耳光,我实在是意难平!”
何尔雅心说,李容祺这个男人,可不是人渣这么个简单的级别。在表姐之前,已经有两个女人在与他交往的过程中去世了。
她找人暗中查过,李容祺的父亲性情很坏,母亲常年被家暴。在他十三岁时,母亲意外失足落水而亡了。
从表面上看,李容祺勤奋又上进,学历职业也无可挑剔,是一家三甲医院的麻醉师。而且,还有着一幅让女人很容易心动的好模样。
可他或许是个有严重心理问题,在用致郁手段玩弄女人,报/复她们的变态。
但姑妈已经为这事堵心好几年了,弄得身体也不怎么好,又上了年纪,她现在也只好顺着她的话来说。
“姑妈,李容祺犯事儿了,据说警察正在找他。……还有个更狠的人,应该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这样的人渣,自然会有人来收拾他的。为了这样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一边说着,何尔雅一边抬手拿过了床上的平板。望着正亮着的网页上,一个男人的照片与介绍资料。
泰安国际,林隋洲。
她认识这个男人,是在八岁那年的夏天。
那时候,他是鸿鸣山大悲寺方丈明/慧大师的记名弟子,她是寺里光头的扫地小和尚。
或许是无聊的一时兴起,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在一个阳光大好的清晨,他本来是坐在廊下发呆的,却忽然望过来的叫住了她。
“小和尚,过来,给你糖吃。”
她迟疑了一会儿,抱着扫把走过去,睁着大大的眼晴望着他。
“可以吃糖的吗,不会犯戒律吧?”
他低声笑开:“不会。”
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剥掉了外边的糖衣,塞入了她的嘴巴里:“甜吗?”
她已经很久没吃糖了,鼓着腮帮子一个劲点头:“嗯嗯嗯……甜!”
他又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小光头:“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在寺里出家了,是孤儿吗?”
“我……有爸爸,不是……孤儿。”那年,她一边说,一边因为吃糖而合不拢嘴的往外流着口水。
他愣了一会儿,摸出块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与下巴:“是吗,那你爸爸他为什么把你扔到这儿来不管了。”
“没……有。”因为含着糖太不方便,她很干脆地把糖嚼碎吞咽了下去,才回答他:“我爸爸也在这里出家,我跟他一起出家。”
他愣了好一阵,又揉了揉她的小光头:“……那你妈妈呢,怎么能让你这么小就跟着你爸爸一起出家?”
“我妈妈没了。”她神色有些黯然,嘴角却微微扬起坚强:“一天夜里,她发烧不舒服,爸爸带她去医院。那个医院是新建成不久的,门口有条笔直又宽敞的马路。一群有钱人家的儿子,喜欢在那条马路上开跑车,他们把我爸爸和妈妈一起撞倒了。爸爸断了腿和肋骨,救回来了。妈妈伤到了脑袋,没能救回来……”
他又愣了愣,神色里涌上了淡淡的歉意:“抱歉,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
“没关系的,我已经好了很多。我姑妈跟我说,我妈妈人美心善。下辈子也跟这辈子一样,会有很多人喜欢她疼爱她。让我乖乖的听话,下辈子就还做我妈妈的女儿。”
他收回了手去,又摸出一颗糖来塞进了她嘴巴里:“嗯,你姑妈说的是对的,吃吧。”
她含含糊糊地道了谢,与他对坐在一起,安静地吃着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