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理医生姓季。
他的心理诊所在老城区的一条小巷里,因为偏僻,所以有名。他的办公桌上总是放着一盆含羞草,阳光都被窗台夺走了,照不到它。我倒是对这盆草很有兴趣,每次都要用指尖碰它,直到每一株都害羞地合拢上不可。
有时直到我离去都未舒展。
季医生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岁月却没让他的面容显老,我都不敢怎么直视他,否则会显得自己太疲惫。
“顾先生,最近睡眠有好些了吗?”
我端坐在凳子上,虽然来过几次,但我依然紧张。“昨天没吃安眠药。”
“哦?”季医生挑眉,“这是你三年里第一次没吃药吗?”
“……其实不是第一次,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会选一天不吃。因为您说这药吃多了不好,所以我在尝试着戒了。”
季医生赞许地对我笑,眼神里满是鼓励,“那昨夜睡得怎么样?”
我老实开口,“还不错,但我做了一个梦。”
季医生认真地记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还是同一个梦吗?”
“是。梦里我在一个四周环树的湖上,那片湖结了冰,冻住了很多鲤鱼,却长的是人脸。他们就一直看着我,眼珠子也跟着我转。我很害怕,只能不停向前跑,向有树的地方逃,可怎么也找不到尽头,到不了岸边。”
“但这次有些不同了,是吗?”
“我经过了的地方冰都化了。”我喃喃回忆道。大多数的梦都是不清晰的,醒来脑海也是一片模糊。只是这梦我做了太多次,被迫重复了一遍遍细节,回忆起来再是微小变化之处,都会印象深刻。“冰融作了水,那些鲤鱼从被禁锢的地方解脱,游到湖深底,一转眼就不见了。”
“那你呢?”
“我也落进了湖里,但水却是温热的,好像有个巨大的热源在湖底,在不停地燃烧着湖水。可是那些鲤鱼又出现了,湖水幽暗又绿,但他们包围住我,张着血盆大口,后来——”
季医生皱着眉,停住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