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2 / 2)

连着一个月夜里不睡觉,自然好不了,可她不承认,“没有啊,我挺好的。”

顾承不满的看着她,“眼底一片郁青,哪儿好?”

她不觉垂下眼眸,突然想笑,连忙又绷紧嘴角。这么些天了,竟然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出来。

沈寰淡淡抬眼,“我说的好,是另有别的意思。还没恭喜三哥,今儿早起听见喜鹊叫,原来是好事要落在你头上。”

顾承不说话,慢慢偏过脸去,眼睛里渐渐有了一种,认命的悲凉。

沈欢望着他,觉得那份悲凉里头,终究还是凉多过于悲。

她想起白天祝妈妈的话,三爷对自己的事忒不上心,太太实在没法子,决定赶着今年底把事情给定下来,回头选好了人家,还要请那边顾府上的太太帮忙相看,都满意了才好下聘。

一个男人家,就这样由着别人决定了自己的终身,想着都怪没趣的。这世道,男人女人都一样,做人的规矩,既然要守,就得认命。

知道人家此时难受,就不好再火上浇油,她缄口不开玩笑,可心里头还是活泛的,仰着头望了好一会天,赞叹道,“河汉浩淼,满天的星斗衬着月色,真壮阔,这就是造化的神奇。”

因为仰着脸,她的脖颈伸展,更显修长,下颌的轮廓精致难言,美得足以令人屏息,足以浑然忘却周遭一切人与物。

顾承许久没能说出话来,只是咬着牙关,咬得浑身筋骨都泛酸了,才勉强忍住,没有让一句话冲口而出。

那句话,是他方才在心底的赞叹:你,才是造化的神奇。

☆、第14章 调戏

夜风微凉,扑面带着花香。顾承身量比沈寰高出不少,闻得出那香气,是从她发梢上飘来的木樨味道。

他能看清她眼底的郁青,自然也能看清她身体的轮廓。月光下瞧美人,别有一番动人韵致。

这是发乎情,顾承安慰自己,之后得靠意志,止乎礼!

他不敢再看她,低头盯着脚下,架不住脑子里还是信马由缰,原来她不喜欢用桂花头油,那木樨的清香确实更合适她。

桂花太甜腻,她这个人,是纯粹的美,并没有一丝甜。

胡思乱想着,她的声音就响起,低低的,像是痒梭梭的吹气,“都挑了哪些人家,三哥知道么?”

心猿意马立刻烟消云散,顾承恹恹回答,“没细问,也不想打听。”

沈寰禁不住笑起来,“别啊,三哥对自个儿的事还真不上心,这话说的像是自暴自弃。”

顾承无声笑笑,自觉无言以对。

沈寰转头,认真看着他,“三哥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说来听听。”

顾承侧目,“这事儿,一个姑娘家问不着罢?”

“怕什么,我不是你妹子么?”沈寰笑得畅快,眼波横生爽利的娇媚。

禁不住这样的笑意,顾承渐渐软化,“不知道,我真没想过。”

“可你都二十一了。”沈寰打心眼里喜欢这么磋磨一个老实人,一抬手够了一颗枣儿,随意蹭蹭,放在唇齿间。

喀嚓一声,清脆悦耳,“这会儿想想,趁没人说给我,也许一辈子就这么一回——娶的不是自己喜欢的人,说给她听也没意义。”

话是狠话,有她一贯的果决。

顾承无可奈何,“我这人,注定没多大出息,全无封侯拜将的指望。姑娘家跟着我,是要受委屈的。我怕照顾不好,也不知道上哪儿,能找着一个和我心思一样的人。”

沈寰点头,“那不能算是没想过,只能说是心里明镜,眼前摸黑。”

她再转过身子,正对他,一字一句笑着道,“这样人兴许不难碰,你面前儿就有一个。你别慌,我可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不用把自己想得太糟。三哥,你不是没本事的人,就是不走仕途,也一样能把女人照顾好。”

心里有那么一瞬欢喜,像是被轻软鹅毛笔撩拨了一记。

顾承收敛住,趁着夜色她瞧不见,羞涩发笑,“是么,我倒更愿意听你说,我照料你,照料的还不算差。”

这是难得俏皮的应对,简直快赶上一句俏皮话了。他竟然也是会说几句,可见老实的程度还是有限。

“我说真的,自然也就有那个意思。”沈寰大方承认,“不是所有女人都急功好利,过后再悔教夫婿觅封侯。”

顾承抿着嘴,想了想才问,“你真这么想?我是说,你……”

沈寰似笑非笑,目光幽幽,“我的事儿,你最清楚。早年什么风光没见过,也正赶上我们家赫赫扬扬的好时候。一朝败了才知道,过眼云烟四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再求富贵扬名,官场里打滚,就是一个字,蠢!说真的,我连京城都不想呆,顶好离了这是非地,去外头闯荡一番,看看旁人是怎么活的。是你说的,天大地大,总能寻着点心里向往的东西。”

她本是存着逗弄他的心思,可说着说着就露出了真心话。刹不住,也找补不回来。

顾承听着,胸膛里一阵痛,一阵热。心智恍惚间,很想告诉她,外头的天地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木樨头油比桂花头油价儿高,寻常人也吃不起鲥鱼这样的稀罕物。

由奢入俭难,她是千金小姐的身子,就该有个千金小姐的归宿,至起码不能太差。

可这话他按下了,不说也罢。他只是陪她走上一段路的人,关于这段路,他承诺过,一定会将她照顾好,仅此而已。

徐氏虽病着,操办起儿子的事却毫不含糊。半个月功夫,已选定了一位儿媳,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家的独女,姓方,闺名巧珍。

门楣不算高,纯粹是冲着姑娘本人去的,远亲近邻一圈打听下来,没人不夸方姑娘长得好,性情好,人如其名,心巧手巧如珍似宝。

沈寰在徐氏跟前坐着说话,淡淡听着,如今徐氏已把她当成自己闺女一样看待,凡事不瞒她。

说完方家女孩,沈寰已拨完一整盘东山枇杷,捧到徐氏面前,笑盈盈起身,回西屋去了。

翌日云淡风轻,沈寰撂下句,去给太太取药,一袭水色凉衫,头戴黑色飘巾,仍做男儿扮相,出门而去。

街面上的事不难打听,五城兵马司副指挥宅门坐落于哪条巷子,更不难打听。

不大的院子,一乘小轿停在正门,方家小姐背影纤长苗条,袅袅婷婷。沈寰在心里赞了一声好,稳着步子跟随其后。

方巧珍是去胭脂铺子,小户人家不算讲究,姑娘日常用的水米分胭脂不交婆子小厮采买,这在以前沈家门里是决计不会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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