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唐启召本可以自己回去,却硬是有人将他送到了营帐外。
方豪丈见到了他人,头都快薅秃了,“你要再不回来,我就打算去给你求情让侯爷留你个全尸,怎么这么长时间!”
“侯爷跟我聊了会儿画。”
“……聊了会儿啥?”
唐启召一拍大腿,“坏了,侯爷画没还给我!咋办?我能不能去要回来?”
还是算了,侯爷这会儿有正事,无妨,他还有好几幅呢嘻嘻嘻。
……
此后回东离都郡的路上,镇北侯时常会将唐启召找过去,尤其在得知他还有其他糖大师画作之后,待他格外亲厚,顺便了解了他出现在自己军中的前因后果。
镇北侯一向欣赏不靠家世背景,全凭自己本事的人,便与副尉提了提,“倒是个可造之材,若有机会可以让他试试,只是得凭他自己的能耐,抓不住怪不得旁人。”
唐启召等的就是机会,他开始可以接触到真正精锐的兵力,也不负所望很快便立了功,带着小队抓到两支伪装过来打探消息的队伍,其中一支还躲过了军中其他护卫队的盘问。
镇北侯军中奖罚分明,任何晋升靠的都是实打实的功绩,唐启召的晋升无人非议,服众得很,也让人羡慕,可以随着镇北侯进出,这是多大的荣光!
眼看就要抵达都郡范围,唐启召心里忍不住激动,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家里人了,也不知他们可安好。
刚入都郡边界,朝廷远远地就让人来迎接,镇北侯态度散漫,对他们委婉到尘埃的提议拒不接受,军队一直压到都郡城郊外才驻扎下,皇帝派来的人脸都黑了,却不敢质疑半个字。
“许久未来都郡,本侯想先自行逛逛,你们回去给皇帝带个话。”
“这、这怕是……,圣上已是为侯爷备下了盛大宫宴,就等着侯爷您呢。”
镇北侯目光扫过去,淡淡道,“或者,换个人回去带话也可以。”
那人“噗通”就给跪下,哆嗦着身子,“侯爷饶命,小的这就入宫为您传话!”
人走了,镇北侯邢牧君换了身衣服,他没功夫跟小皇帝端架子,仅仅只是真的想逛一逛。
“当年离开东离都郡的时候是晚上走的,就惦记着城东一条街口一个汤饼摊子,他家的汤饼里舍得搁许多胡椒和姜醋,酸辣鲜麻,开胃得很。”
刑牧君一边走一边颇为怀念,然而还没到他记忆里的地方,忽然脚步一拐,又去了别处,唐启召抬头看了牌匾后了然,书画行,正常。
东离都郡的书画行有着品类最多的书画作品,唐启召粗粗估摸着,汤饼大概是吃不到了。
他还是近身护卫后才知晓,镇北侯对书画的喜好并非作假,除了行军打仗,也就书画能给他带来快乐,一个弹指间就能主宰生杀大权的人,偏偏对纸上的画作醉心,且当真有些天赋,画的画在唐启召看来也是很好的。
侯爷曾感叹过,他若不征战沙场,必然会是个扬名四海的画师。
刑牧君虽穿着低调,但他的气势哪怕是裹麻袋都是遮不住的,因此一进去,书画行的掌柜便亲自出来招待。
“客官可有喜欢的画?若没有,咱这里藏品众多,您若有喜欢的画师,我也能让人去给您找一找。”
刑牧君慢条斯理地看着,随口问,“可有糖大师的画作?”
掌柜眼睛轻轻眨了眨,“糖大师?”
刑牧君轻笑一声,笑得他一个激灵,忙不迭地点头,“有的有的,客官稍等,我这就去取。”
掌柜想起来了,还真是有,这位糖大师近来有一幅画在郡城悄悄流传甚广,前日才送来他铺子里,本来他没放在心上,也不是什么名气大的画师,没想到外头的客人一来就点名要看,莫不是他孤陋寡闻了?
赶紧让人去把画找出来,掌柜小心地捧出去,“这幅画是客人暂存在铺子里供人欣赏,客官瞧瞧可喜欢。”
画卷打开,是一娇俏女子坐在石头上休息,手中轻拈一朵粉色层叠的花,花上停了一只被引来的蝴蝶,女子看得全神贯注,脸上满是惬意与恬然。
在她身后立着一护卫,稳稳地撑着伞替她遮去头上的烈日,伞下一片清凉将女子整个罩住,那人的脸被伞面遮挡,瞧不清面容,却能见到他笔直挺立的身姿,握伞的手骨节分明,宽大厚重,令人见之心安。
掌柜见刑牧君半天没说话,压低了声音为他介绍,“客官不是都郡的人吧?这画在都郡近来传得厉害,乃是跟都郡一则传言有关系,据闻有位姑娘与她的护卫互生情愫,奈何家中不允,姑娘性情刚烈,竟是不惜与家里断了关系,也要同护卫双宿双飞,令人唏嘘得很。”
刑牧君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糖大师的画风一如既往地令人心旷神怡,较之其他画师,更显得轻盈明快,又着重细节刻画,详略得当,便是随意画的都让人愉悦。”
他抬起头,“这画卖不卖?”
“……实在抱歉,我做不了这个主,要不……,我替客官问一问,若对方有意小的愿促成此事。”
立刻有人上前告知他如何联系,刑牧君这才缓步走出书画行,在门边护卫的唐启召立刻跟上,“侯爷可有瞧中的画?”
“唔……,算吧,不过一看就是画着玩儿的,不算珍品。”
时间耽搁得差不多,刑牧君还是要进宫面圣一趟,不过那之前,他依然坚持找到了汤饼摊子,言语间格外看不上宫宴,说那就不是人吃的。
唐启召可以不陪他入宫,因此婉拒了一同吃的建议,他要留着肚子回家吃阿娘做的饭!
他守在汤饼摊子的街角旁,脑子里正想着该怎么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却不想先遇见了惊喜。
“二哥?!”
唐启召就见到一抹浅浅的亮色朝他跑过来,跑到自己面前,唐小棠瞪大了眼睛站在一步之外看他,像是不相信似的,试探地问,“真的是二哥?”
唐启召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齿,帅气地捏了捏她头上的发髻,“是我,我回来了,开不开心?”
唐小棠鼓着脸拍开他的手,“我发髻梳得很辛苦的。”
然后,猛地扑过去抱了抱他又松开,脸上的笑容比春日里的娇养更灿烂明媚,兄妹俩对着傻笑,唐小棠开心够了才开始吐槽,“二哥怎么变得这么黑,回去娘该认不出了。”
“黑了是不是更气派一些?我这还不算黑,方豪丈你还记得不?他比我还黑一倍!夜里巡视我总是找不到他人在哪儿。”
唐启召见着了妹妹心里激动得很,不过他这会儿还在当差,唐小棠也明白,问了他晚上可以回家之后,立刻扭头往家里跑,说是要告诉其他人这个消息。
唐启召含笑看着唐小棠小兔子一样地跑远,一扭头,心里“咯噔”一下,镇北侯不知何时走到了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