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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宋清寒混了一个月,我的作息也渐渐跟他同步,过起了健康养老生活。在家里我没什么好遮掩的,可以大大方方假装自己是个人,闲下来就对着美食博主的视频研究菜谱,兴致来了就搞几盘卖相不佳的食物给宋清寒品尝。
一开始他还会认认真真坐下来品尝两口,我眼睁睁看着他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一言难尽,最后强行咽下去,别提有多勉强。后来看见我钻进厨房就喊我找点别的事情做,一脸的嫌弃。
“你这是在欺负一个没有味觉的鬼。”我故作愤怒地对他说。
我都做好了宋清寒不搭理我的准备,结果他接过话茬,陪着我做作演戏:“没味觉还要来祸害我,安的什么心思,谁派你来的?”
“亲一口就告诉你。”
我嘴一快就不过脑地说出口,见宋清寒许久没搭话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宋总,换个剧本,太俗气了。”我赶紧救场。
宋清寒不会也是个同性恋吧,我忍不住猜想。只是宋清寒的感情经历干净得像一张白纸,从不参与圈内人见不得光的活动,这几个月也没看见有什么暧昧对象或者情债上门。
虽然他嘴上嫌弃,还是没浪费食物,又吃了几口我的“大作”,自若地坐在我身边,仿佛刚才变了脸色的人根本不是他,“等到你恢复味觉的那天,我带你吃遍这里好吃的。”
“这么多年我才刚有个实体,这种好事哪能轮得到我。”我仰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没精打采地抱怨。
“怎么不能了,”宋清寒侧头看向我,语气里带点挑衅,“遇见我就是你最大的幸运,记牢点,弟弟。”
没想到他看着冷冷淡淡一个人,和鬼待在一起就这么放飞自我,压根看不出坐办公室时的冷峻气场,反而更加可爱了,像个臭屁高中生。
“没准我活得还比你长,别嘚瑟这么早。”我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和宋清寒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相处模式的?我看着他洗盘子的背影,琢磨着这个问题——从他能看见我开始,他就自然而然地给我取了名字,任由我住在他家,还陪着我闲聊斗嘴。
这种相处方式甚至没有过渡,他眼睛都不眨就相信了鬼神的存在,而我们没一个觉得不习惯。
我们好像已经认识很久很久,对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这样想着,我赤着脚跳下沙发,拉开厨房的玻璃门,在水声里问他:“宋清寒,我们以前认识吗?”
要是我和他素昧平生,实在没法解释这一切。我可不相信是我撞了大运,看上了他的脸,上天就把我安排到他身边度假。更何况我对他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熟悉。
宋清寒关了水龙头,皱着眉想了会儿,朝我摇摇头,“没印象,我小时候没什么朋友,真要见过也顶多是一面之缘,早忘了。”
他的表情真挚不似作伪,问我怎么了,我摸了摸鼻子说没事。
既然他这么说,那我就勉强相信一下。其实真相对我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现在的生活已是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有人陪我说话,还有猫可以撸,再多的还能奢求什么。时机到了,总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不过在我还对宋清寒有朦胧的好感之前,我希望这一天来得晚一些。
一周之后宋清寒收到了高中同学聚会的邀请,他不爱热闹的场合,更何况这种大多是互相吹捧顺便攀比的无聊聚会。他本想直接找理由拒绝,却因为我凑过来多看了两眼,就问我:“你感兴趣吗?”
我对他的过去当然感兴趣,也不知道宋老头子怎么养出这么个对外永远面无表情的儿子来,但他的事我也不能过多干涉。宋清寒见我迟迟没回答,就当我是感兴趣,下一秒就答应下来。
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等到同学聚会当天,我在路上就开始一遍遍叮嘱宋清寒不许喝太多酒。他这几年奔走于生意,身体本来就不好,发烧那次更是吓我又要死一回,谁知道会不会喝出毛病。怎么都混成宋总了,还要遭这种罪呢。
宋清寒打着方向盘,听我唠叨了一路,每一句话都认真点头,在红灯前停下,看向我的眼睛亮亮的,“昭昭,知道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喊我,我整个人都愣住了,尾音缠绵,听着还有些轻佻,就像是在……调情。我被自己的想象给震惊到,赶紧把这些念头甩出脑外。
我可以对他一见钟情,对他心动。但绝不能对他有超过朋友界限的幻想,从古到今都说人鬼殊途,我自己孤零零一个没什么好牵挂的,却不能祸害宋清寒这么好的人。
“讲不讲辈分,要喊哥。”我僵硬地转移话题,没想到宋清寒一挑眉,真的低声喊了句“哥”。我心下一怔,想让他再来一遍,他却怎么也不高兴开口了。
能和宋清寒成为同学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聚会定在其中一位同学自家的酒店,一进门就是富丽堂皇的内饰。
宋清寒路上堵了一会儿,到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齐了,他一进门就有
', ' ')('人招呼他过去。
他们高中班里三十位同学,这次来了二十个人。
我仔细打量了一圈,发现还是宋清寒从外貌到气质都最出挑,往那一站就引人注目。
本以为能听见他们高中时的丢脸故事,结果一个个都拿聚会当吹牛逼的地方,假模假式地恭维,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心,比外人面前的宋清寒还虚伪。没多久我就觉得气闷,朝他指了指门外,溜出去透气去了。
没多久宋清寒也找借口出来,我下意识想要闻闻他身上有没有酒气,都抓起他衣领了才记起我没有嗅觉,只好尴尬地松手,确认周围没人才小声问他有没有喝酒。
“放心,一滴没沾。”
这还差不多,我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践行我们公共场合不说话的原则。结果宋清寒自己先破了戒,把天台门反锁上,邀功似的说:“行了,你可以说话了。”
……我抽了抽嘴角,退后顶住磨砂门,耳边传来稀稀拉拉的雨声,抬头一看——外面下起了小雨。
几滴雨顺着风飘进里面,又落在宋清寒发丝间,他站在原地也不躲开,像极了我一开始看见的他。
“我刚到你身边没多久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待在外边,安静地抽烟,那个时候你就看见我了吗?”我问他。
“那时只有模糊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我,但我并不反感,”宋清寒在雨幕里眯起眼,“从医院出来之后,你的身影就越来越清晰了。”
“本来想等你跟我说话,结果你只是盯着我看,搞得我浑身不自在。”宋清寒轻笑一声。
原来那时他还会害羞,我被这个不得了的发现逗笑了。宋清寒吹够了风就回到宴会厅进行无聊的社交活动,我站在宋清寒刚才的位置,第一次感受到雨水打在脸上的感觉。
直到聚会结束我才回到宋清寒边上,他看起来是真的一口没喝,眼神清明,悄悄看我一眼,换了个门取车。
电台广播正好切到感情咨询节目,今天的投稿讲的是女方婚内出轨后想补偿家人,却和第三者纠缠不清。听着听着我好像听见宋清寒的冷笑,笑容里是不屑。我揣摩着他的表情,伸手帮他关了广播。
等红灯时我对他说:“我觉得为了你能多活几年,还是要戒烟戒酒。”
宋清寒反驳道:“活那么长有什么用。”
“等我走了,你要还是像之前那样不要命,真出事了谁来救你,还嫌自己命长了是吧。”我忍不住凶了他两句。
信号灯悠悠转绿,我突然能体会到老母亲面对叛逆儿子时的无奈,又听见他问:“你会走吗?”
遇见宋清寒之后一切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生,若真如他所言,我失去的感觉和记忆会一点点恢复,等到我彻底好转,记起忘却的东西时,就该是我们分别的日子——这样的预感从一开始就在我心里,与生俱来,无法抗拒。
他的语气太过平淡,宛若谈的不是别离,而是“今天天气真好”。我别过头,雨滴消失在雨刮器摆动的噪声里,我的声音发虚:“我不知道,也许吧。”
哪怕到现在为止我仍然不清楚我和宋清寒之间的种种过往,也许他隐瞒了什么,但我真心希望他可以过得好,这种情感同样发乎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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