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仪冰摇了摇头,有些抱歉的说:“我也不知道,毕竟我们不是一个系的,临毕业了也比较忙,最近好像没再在学校里碰过面……”
她抬头看着季清安,犹豫了一下,道:“不然我明天帮你去……”
“不用了。”季清安打断她,叹道:“别打扰他了。”
[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各位旅客调整好您的坐姿,系好安全带——]
飞机逐渐脱离地面,起飞时的失重感使得季清安胸腔内感觉更加沉闷了些,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弥漫在空气中那股刺鼻消毒水味最先将他的鼻腔唤醒,他微不可见地蹙了蹙鼻子,很快耳边传来他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两只冰凉的手指撑开了他的眼皮,紧接着一道强光直射向他的眼球,季清安的眼睛毫无防备的被光线闪了一下,眼珠躲避着轻微转动了一下。他听到那人一声轻笑,令他眼睛发涩的光线终于移开了,那只扒在自己眼眶上的手也收了回去。
季清安听到他清咳了一声,沉着声不知对谁道了句:“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那道声音里透着的刻板严肃将季清安都唬住了,更别提这话音正对着的人了。
那人明显慌了神,他踉跄着冲到病床上的人身边,伸出颤巍巍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床边搭着的那只手,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一滴滴砸了下来。
“怎么会……你不是,不是说……”他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尖锐的变了调的质问来,“说他没事吗?”
“你不是说他脑子里的血块快没了吗……你不是说他很快就醒了吗……”
他将季清安摊开的手掌捧起来低首将脸埋进掌心中,遏制不住的眼泪从眼眶中汹涌而出,他不断抽噎着,肩膀止不住地颤动,连带着胸腔里仿佛也发出了一声声悲鸣。
季清安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恍惚了几秒后逐渐清晰起来,入眼便是一片冰冷的洁白,他的目光缓慢地移向床边的人,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正耸着颤抖的肩膀埋首哭泣。他又抬眸望向程霁身后那个身着白色衣褂的人,那人狭长的眼中含着明显的笑意,坦率自若地对上他的目光。
“嗯?你哭什么?”那人佯装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拍了拍程霁的肩膀,声音里带着蔫坏的调笑,“他醒了你就这么难过吗?”
闻言,程霁猛地怔住,缓缓抬起头,沾着泪的睫毛打着缕,他那双漆雾色的眸子还噙着水汽湿漉漉的对上季清安睁开的双眼,一刹那心中剧烈震荡起来,无暇顾及身旁还有他人,俯过身去一把将床上的人紧紧抱住。
他的身体还有些轻微地颤抖,眼眶中的泪水扑扑簌簌尽然落进季清安颈窝里,又过了一会儿,半真半假的埋怨贴着季清安的耳边响起:“你怎么才醒啊,烦死了……”
季清安险些被他这句“烦死了”气得笑出来,很想反驳一句自己躺着么久是因为谁,但身上的人身体上传来的轻颤与他耳边像是忽然松懈下来的低声抽泣让他的心口软成了一滩水。
季清安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这里躺了多久,却忽然觉得身上这个带着熟悉得温度与气味的拥抱好像等了很久似的,久到这么几年里脑中偶尔无法控制地闪过片段画面依然会觉得隐隐作痛的心口,竟在这股暖意间奇迹般地愈合了,甚至生出几分愈发渴望凝住这份温暖的贪婪来。
欲.望的种子在他心口处扎下了根生出了芽,又迅速在这个带着暖意与轻微颤抖地拥抱中散开了藤蔓,蔓延向身上俯着这人与之交织缠绕……
正当季清安东想西想之迹,门被敲醒了,一个小护士模样的人站在病房的玄关处,轻声叫了句:“陈医生,您在吗?”
那个被唤作陈医生的年轻人正眉眼带笑抱臂看着着温情的一幕,完全没有一点非礼勿视的自觉,大有拿把瓜子儿就能边嗑边叫好的架势。
他闻言,心不在焉得偏了偏头问她:“嗯?怎么了?”
“……之前427病房的那个刑警队长又过来了,在您办公室门口等着呢,说什么都非得让您过去给看……”
陈医生蹙了蹙眉,扭过头看着她,问:“他又怎么了?”
“呃……”那个小护士有些犹豫,指了指脑袋说:“他头这儿破了个口子……”
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外科和脑外科分不清啊,让他爱哪儿哪儿去。”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脚步朝外挪了过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对面前这对儿光天化日之下有辱斯文的狗男男说:“你们先抱会儿,还有些常规检查需要做,我等一下过来。”
说完便脚下生风快步离开了病房,顺便十分贴心地“啪嗒”一声将房门带上。
待到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时,季清安才觉得房间里安静的要命,他几乎能听得清楚程霁每一次呼吸的频率……
迅速从心里编织出的坏主意成型。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只从因严重缺水而过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了一个音节来,只得伸手轻轻拍了下程霁的肩膀。
程霁忙直起身抹了把自己潮湿的脸,问:“是不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水……”
季清安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轻声清了两下嗓子,总算能发出点声音来。他偏头望向程霁的眼神中染上了一丝困惑与迷茫,一双薄唇中吐出的声音沙哑又低沉,
“你是谁?”
程霁正要伸手去拿水杯的动作僵住,脸上的表情霎时有些空白,他呆呆地望着病床上的季清安,问:“啊?”
季清安:“……?”
愣了一秒后的程霁终于反应过来,他回想了一下之前程医生对他说过的脑损伤患者后遗症……嗜睡,健忘,还有一个什么片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