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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时云做了一件日程之外的事。
他重新回到了高中校园。
学校还跟记忆里一样,橘红色的操场、规整的教学楼、或认真或散漫坐在教室里的学生。
不同的是,接近十年过去,他早已功成名就,校领导多次邀请他这位知名校友回母校,他一次都没有答应,只好遗憾地把照片贴在各种荣誉墙上,下面附上各项成就,供其他学生参观赞叹。
因此,江时云这次来访虽然没有预约,但立刻受到热烈欢迎,校长想亲自带着他进去逛逛,被他回绝后,又巧妙地提出身边年轻英俊的alpha可以作陪。
江时云哭笑不得,一口回绝。
他确实只想一个人走走,毕竟那些回忆,也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么多年来,学校翻新过两次,一次是体育馆,一次是教学楼,不过江时云待过的那一栋倒是没有太大变化。
布局太过熟悉,以至于江时云走在楼梯上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那些恶意的触碰从记忆中延伸出来,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顺着蜿蜒旋转的楼道上去,左手边有件开水房,直走就是教室,学生们一下课就可以冲进开水房接水,要是课间更久一点,甚至还能泡上一碗泡面。
其实教室里有直饮水,但那附近坐着个他很不喜欢的alpha,去小卖部又得人挤人,所以他习惯去开水房。很快,那里也被alpha占据了,他只好自己带水来。有一次忘了带水,他愣是忍了一整天,一滴水都没碰。
过度干渴后,口中会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江时云舌头在上牙膛舔了舔,快步绕过开水房,在一间空教室打了个转,开始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这一趟真是莫名其妙。
江时云心浮气躁,快步走出去,还没到楼梯口,忽然铃声大作。
下课了。
高中生们犹如鸟雀,呼啦啦从教室涌出来,有去打水的,有去小卖部的,有抱着球想玩十分钟跑去操场的。人流汇聚成线,一下子拦住他。
江时云连忙停住脚步,靠在墙边,才没被狂奔的高中生撞到身上。
“今天晚上江面放烟花诶,要不要逃晚自习啊?”
“当然......咦,那是谁啊?”
“长得真好看,是omega吗?”
“他是谁啊?”
“不知道诶,你们谁知道.......”
声音一点也不小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江时云骤然被那么多目光关注,浑身僵硬,木着脸退到阳台边上,扭头看见风景,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在意。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课间快点结束吧。
显然,自欺欺人不会起效。
身后一阵仓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有变声期男生的声音响起:“喂,你是omega吗?”
不必回头,江时云已经嗅到alpha信息素,属于alpha刚分化时特有的浅淡。
江时云面无表情,缓缓转身。
一双被阳光映亮的猫儿眼,睫毛纤长,轻缓的眨动下泛出寒光。
几个alpha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脸失去言语,满脸通红。
他们几个你挤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终于有一个鼓起勇气,往前走了一步,昂着下巴满脸拽样:“你叫什么名字?有微信吗,交个朋友呗。”
这似乎是青春期alpha特有的中二,既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帅气无敌,全世界都得围着他转,又脆弱得肉眼可见,一边说,一边脸还红了几分。
这些面孔和记忆中充满恶意的笑容重合,江时云居高临下,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忽然,他伸手。
那只手沐浴阳光,笼着一层冷光,指尖近乎透明。
alpha们吞了吞口水。
江时云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一样拿出手机,指尖合拢,捏成一个圈,蓄足力量,在alpha额头停住。
哒。
小alpha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弹了个脑袋蹦,嗷一声捂着脑袋后退几步,含着满眼泪花怒吼:“给脸不要脸,老子揍死你!”
江时云启唇,只吐出一个音节:“滚。”
alpha气得眼睛都红了,想冲上来,眼珠却惶惑不安地震颤晃动,左边看看,右边瞄瞄,发现同伴都没动作,又一下泄了气,边后退边放狠话:“你给老子等着,早晚标记你!”
他说着就要跑,后领却猛地被揪住了。
江时云攥紧拳头,积压了不知多少年的怒火顷刻涌上来,他沉声低喝:“再说一遍,标记谁?”
他虽然是omega,但年纪的威压在那里,身高、力气都远胜刚分化的小alpha,一下把人拽得动不了,几个alpha都吓住了,就要冲上来解救同伴。
却听江时云再次开口:“分化了就把你们的抑制贴安安分分地贴好,要是学不会控制信息素,到处乱放,还是早点割掉腺体比较省事。”
', ' ')('他嗓音并不算高,语速轻柔缓慢,还能听出几分温柔来。
但一搭配上内容,立刻化身鬼故事,周围的空气都跟着降温。
他还轻轻一笑,柔声发问:“你们喜欢哪家医院?”
“......”
几个alpha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吱哇乱叫着跑了。
同学们早看见他们撩骚不成反被训的样子,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小alpha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扭头看见上完厕所的教导主任,立刻指向阳台大声告状。
教导主任一愣,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看清了江时云的脸。
手帕抖了抖,飘落地面。
先是震惊,再是愤怒,教导主任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alpha后脑勺,骂骂咧咧地把几个人训了一顿,然后按着他们的脑袋过来道歉。
这一下,小alpha们终于知道惹错了人,落败公鸡似的,脑袋一个比一个垂得低。
江时云扫视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后脑勺,胸口还因为过于激烈的情绪微微起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有点不可思议。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而更让他惊讶的事,原来反击这么容易。
沉默是种无声的压力,压得alpha们肩膀下沉,脸色惨白,两条腿也跟着发抖。
终于,最开始的那个alpha承受不住了,带着哭腔连连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把抑制贴撕掉了......可不可以不要割我们的腺体?”
江时云从思绪中抬头,忽然间发现,他们也不过是帮小屁孩而已。
他重新回到走廊,不需要费力,低头就是许多黑色的发旋。学生们议论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他的身份,又因为那几个alpha的前车之鉴,不敢过来,趴在阳台假装聊天,眼睛都往这边瞟。
印象中黑暗的楼梯长得像永远走不完,江时云绕着扶手转了一圈,垂眸向下,很快看到了台阶的尽头。
并不长,三分钟就能走完。
上课铃响起,学生们好奇地看着这个行迹诡异的omega,还不想走,直到教导主任怒吼着冲过来,才发出失望地乱叫,七零八落地跑回教室。
走廊里只剩江时云,秋日发凉的阳光照亮了半边地面,使得整个空间亮堂堂的,不容丝毫阴霾。
鬼使神差般,他又转回了开水房门口。
房门紧闭,白漆剥落的边缘生锈,门把手歪斜,在脱落的边缘摇摇欲坠。
很普通的一扇破门。
江时云手指蹭了几下裤缝,慢慢探出去,缓慢得有些发抖。
吱呀一声,不费任何力气,门开了。
两座饮水机,四个红色接水口,旁边一台冷水机,专供直饮水。两座棕黑皮质沙发,表皮破烂,翻出泛黄的内芯,弹簧在内芯的掩映下锈迹斑斑。
江时云抿唇,拿起一旁的一次性杯子,接半杯开水,混半杯凉水,仰头灌下。
嘴里那股似有似乎的血腥味淡了下去。
渴得嘴唇干裂都不敢踏进开水房一步的omega,终于穿越时空喝到了那杯水。
他把纸杯子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走了出去。
起初很慢,渐渐地脚步越发轻快,像要把昏暗发灰的回忆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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